見她雪白的裙襬已染上了點點的泥汙,魏文琰便半蹲到她的身前。她倒也十分樂意地任由他揹著,他背上的風光自是另一種模樣。
她鼻尖縈繞著他清雋地氣息,叮咚的泉水聲和鳥鳴聲交錯著。回到別苑時她已然睡著了,她睡得安穩,魏文琰心底愈發地柔軟。
今夜獨孤慕語睡得極淺,自用過晚膳後魏文琰神色便十分異常,似乎有話要與她說,卻又不說。
屋外連聲響起馬蹄聲和嘶鳴聲,她猛然睜開眼,身旁果然已是空空如也。
這時屋裡響起極輕的腳步聲,她急忙闔上眼。高大的黑影遮住了月色,粗糲的掌心撫上她的臉頰,而後微涼的唇印上了她的眉心,溫潤的感覺稍縱即逝。沒有任何的言語,黑影稍稍晃動了一下,旋起一股清涼的夜風。
她聽到紗幔的舞動聲,和他身上金甲的沙沙聲。黑暗的夜裡,一切都顯得格外地孤寂,她起身躲到門後。透過門縫只見他雙唇啟合,聲音極輕,即便她努力去聽也聽不清。
月色落在他的身上,閃著金燦燦的光。他邁開長腿,風捲起他身後的披風,高大的背影隱入了夜色中。一聲烈馬長鳴聲劃破夜空,此起彼伏的馬蹄聲接連響起。
她眼底的酸澀愈發地厲害,臉上一片溼濡,她撫過臉頰,怔怔地看著手中冰涼的水跡。
她一早就料到了,魏國與吳國之戰勢在必行,只怕此戰的勝算他也沒有把握。想著她的心底愈發地慌亂,急忙拉開了門。
雲起聽到聲響回過頭來,看著冰涼月色下單薄的身影,心頭更不是滋味。只拱手喚道:“王妃!”
“王爺去哪?”她淡漠的聲音沁入雲起的心底,冷得他發怵。“王爺去了北境,王爺囑咐過屬下護送王妃回王府,請王妃不必掛念。”
“歸期何時,可有性命之憂?”她抬起眼看著雲起。
雲起猶豫了片刻後答道:“歸期,不定!”
這時她露出一抹森冷的笑,上一次他騙了她的心後,就逃去了蜀地。此番,她連人帶心都已給了他,卻又是歸期難定,只怕,性命也堪憂!
雲起見她這神情慌忙解釋道:“王爺戰無不勝,此番定能大敗吳國,捷勝而歸,請王妃寬心。”
冷靜如她,獨孤慕語心中已然有了決定,神情堅定地看著雲起道:“雲起,兩個選擇,一則帶我去北境,二則我自己去北境。此番不論是生是死,我都要陪著他。”
雲起堅決搖頭道:“軍令如山,雲起,只聽王爺一人之令。明日屬下便送王妃回王妃,請王妃早些歇息。”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雲起,如若你堅決不送我去北境,那我也不為難你,我自己去。我與思召均不識去北境的路,箇中利害,你想必很清楚。”
雲起是左右為難,依王妃的個性向來說到做到。她與思召兩個女兒家去北境,人生地不熟不算,路程兇險萬分,若是有個好歹可如何是好!可若是他送王妃去了北境,王爺責罰事小,沙場更是兇險難測!
雲起踟躕了許久後一不做二不休點頭稱好:“王妃您先歇下,養足精神明日便啟程。”
她的神色這才緩和了幾分,面露感激之色。“雲起你等等。”她突然喚住了雲起,轉身進了裡屋。
只見她拿著一個四四方方的小錦盒,遞到了雲起面前:“這是百轉丹,可解百毒,亦可起死回身。只此一枚,你切記隨身帶著。”
雲起點地圖將那枚錦盒放入心口的位置,囑咐她早些歇息後便回去了他的房內。
這時思召開啟房門走了過來,方才他們二人所說之話她聽得一清二楚。思召愁容滿面地看著她,她先一步啟唇打斷了思召:“思召你不要再說了,我已經決定了。”
思召執意要勸阻她:“可是小姐,兩國交戰之處條件艱苦,危機重重。您去了,王爺又會多一層顧慮啊!”
“我知道,所以我不會給他添麻煩,我只帶你,我們都能自保,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成為他的累贅。”
“小姐!”
她冷冷地打斷了思召:“好了!思召,你若是不願意我絕不勉強你。”思召聽她這麼說急忙點頭道:“不,小姐,思召無父無母,承蒙劍莊收留我才有今日。自那夜莊主命我給您做侍衛,我這條命便是您的,生死不棄。”
“你去歇下了吧!明日一早便啟程。”她點點頭,轉身走回屋內。
思召看著她的背影久久也回不了神,沙場之地多少人想逃都來不及,偏小姐上趕著去。王爺乘夜而行便是怕這點,未曾想還是拗不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