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五千比零(下)
鮮卑騎兵們看見了對面的漢軍,換上了弩弓,而且前排蹲下,一個個不解其意。按照慣例和父輩們的言傳身教,漢軍步兵遇到草原騎兵的時候,佈陣都是第一排盾牌兵,後面才是長矛手和弓弩手。
可是今天這些漢軍的步兵,就剛才射了兩波弓箭,現在卻全體換上了弩箭,既沒有盾牌防護,也沒有如林的長矛,真是不知所謂。
徐晃可不管敵人們是怎麼想的,他現在更關心的是步兵們面對千軍萬馬迎面衝來帶來的恐懼本能。以前的陣型,前面有一排大盾來保護,現在卻是直面騎兵的衝擊。
雖然訓練的時候,也請過騎兵旅的戰友來模擬進攻,可是這畢竟是實戰。訓練的時候都知道對方終會手下留情,現在卻是生死之戰,人的本能就會感到恐懼。
必須克服這種恐懼,徐晃只能高聲喊道:“穩住,別慌,就當再訓練一次,穩住!”
各級軍官也紛紛喊道:“穩住!別急,穩住了,聽命令射擊。”不過,他們雖然口中喊著穩住,心裡其實也都個個沒底。
終於鮮卑騎兵們衝進了六十丈的範圍,而嚴格的訓練,鐵的軍紀,最後讓陷陣營的兵士們頂住了鮮卑騎兵帶來的恐懼。
鮮卑騎兵們十分高興,再衝鋒二十丈,就可以用弓箭回敬這些該死的南蠻子了,可惜這二十丈成為他們大多數人終生難以逾越的距離。
“第一排,瞄準,射,全部射出去。”徐晃聲嘶力竭的喊道:“快,射完了退後裝填,第二排,上前兩步,繼續射,第三排,前進一步,蹲下,做好準備。”
徐晃的命令被傳令兵們忠實的傳達下去。連弩的最大有效殺傷距離是六十到八十丈左右,所以徐晃等到六十丈才下令射擊。
一匣十支箭,第一排,三個團就是九百副連弩,九千支弩箭,射向了密集的鮮卑騎兵,帶血槽的三稜箭頭,鋼鐵打造,即使是鮮卑精銳身上單薄的鐵甲也無法抵擋,更何況那些沒有鐵甲的炮灰們,哦,還有可憐的戰馬。
暴風雨一般的弩箭,撲面而來,鮮卑騎兵們根本沒有任何抵抗之力,即使人沒中箭,可是戰馬那麼大的目標,又如何躲閃的開?
一陣人仰馬翻,跑在前列的鮮卑人紛紛倒下,甚至人和馬都身中了十幾支箭。更多的騎兵視線被擋,還在繼續猛衝,等到他們面前豁然開朗之時,迎面而來的就是奪命的弩箭。
而陷陣營的兵士們,見到連弩巨大的威力,也被血腥的屠殺場面深深震撼,害怕早已拋之腦後,只剩下了麻木地執行命令。
“第二排射完,退下,第三排繼續射擊,第一排換完箭匣之後,跟上,做好準備。”徐晃被這個做夢也想不到的殺戮場面刺激著,嗜血的情緒在滋生,狂熱地下達著命令,果然每個男人心中都有一隻小野獸。
鮮卑騎兵們前赴後繼地衝鋒著,後排的騎兵們需要艱難地躍過前面倒下的同胞和他們的戰馬,然後自己也如同韭菜一樣,被一排排地割倒。
終於在漢軍的兵士們射完第二個迴圈之後,射出了五萬四千支弩箭之後,戰場上再也沒有一個能夠站立的鮮卑騎兵。五千鮮卑騎兵和他們的戰馬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倒在了衝鋒的道路上。
衝的最遠的也還距離漢軍的方陣有五十丈之遙,到死也沒有達到角弓的有效射程。
草原民族悍不畏死的悲壯,只能映襯了漢軍的強大。連弩的首次戰場亮相,就是如此恐怖,無論是觀戰的賈詡、高順,還是和連,軻比能都半晌無語。
徐晃握著佩刀的手早已垂下,卻猶在暗暗顫抖,如此血腥的畫面,恐怕終生無法忘卻了。知道連弩的厲害,可是當自己精心策劃達成的戰果,噩夢般的出現在面前,他卻有些手足無措了。
還是老戰友方悅過來安慰道:“公明,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們不射死他們,他們就會砍死我們,你做的沒有錯。”
大後方的魁頭和步度根則早被這悲壯的畫面嚇懵了,他們從來就沒想過,騎兵衝鋒會是這麼個結局。死得太憋屈,太窩囊了。從始至終,一箭未發,一敵未殺,就都死光了。
步度根眼珠子都紅了,“兄長,跟他們拼了,我不信他們有多少弩箭。”
魁頭則還在回想著剛才的畫面,漢人的弩弓怎麼能發射那麼多箭?沒看到他們拉弦裝箭啊,漢人的手弩自己也用過啊。
聽見步度根的叫喊,正要勸弟弟要冷靜一下,卻聽見了從和連的方向傳來了進攻的號角。一個王庭鐵衛也飛奔過來,傳達和連的口信。
“魁頭部的勇士怎麼能被漢軍嚇住?繼續進攻,反正你們死的又不都是精銳,進攻,為死去的勇士報仇,要把漢軍的營寨防守情報瞭解清楚,不要忘記做為先鋒的職責。”
魁頭如何不知和連這是在借刀殺人,他也知道和連識破了自己隱藏實力的把戲。自己是先鋒,昨夜又先輸了一陣,按照鮮卑人的軍規,自己的手下就是死光了,也不能畏縮不前。罷了,豁出去了,反正自己只帶來了兩萬五千精銳,拼光完事。
魁頭點頭同意了步度根的建議,從自己的營地中又調出了一萬精銳,命人吹響號角,準備全軍進攻。三萬五千鮮卑騎兵,開始排列衝鋒陣型,這其中有一萬兩千騎是真正的精銳。
最終鮮卑騎兵分成了三個方陣,來忽而帶傷上陣,指揮第一個方陣。
徐晃和方悅早在看見魁頭部全軍調動之時,就下令全軍後撤,也來不及打掃戰場了。全旅官兵只有十幾人被最後掙扎的鮮卑人流矢所傷,無一人陣亡。
再次書寫了陷陣營戰史上的神話,五千比零的陣亡比例。恐怕在整個漢軍的戰史上也是個紀錄了吧。
第三團殿後,一團二團先撤。陷陣營平時嚴格的佇列訓練,和一切行動聽指揮的軍規,這個時候體現的淋漓盡致,沒有幾分鐘,三個團就井然有序的,撤上了山坡,撤向了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