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半個小時苦口婆心的教導,老吳蹲在廁所裡總算接受了我不會害他的現實,攙扶著回到車上,半晌才將車打著火,奔著成都再度駛去。
“老,老弟,老哥問句不該問的,你這到底咋回事啊,上次從鬼村裡出來不還好好的,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老吳漸漸的安下心,嘴裡叼著紅旗渠,半晌擠出一句話來。
我苦笑地搖了搖頭,“一言難盡。”
老吳哦了一聲便陷入沉默,可看著後視鏡裡的表情,像是有些欲言又止,過了半晌才磕磕巴巴說:“老弟,你這算是魂歸故里,到老家入土為安麼?”
我被他說的話鬧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可也擔心他一個人胡思亂想,開車分身,笑道:“咱老家是一個地方的,去成都辦點事,你要是嫌錢不夠,我再給你便是。”
老吳一聽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不敢不敢,您那錢肯定天一亮就變成陰間用的,就算給我,我也沒地方燒去啊。”
見老吳的心情漸好,我那顆提著心的也就跟著鬆了下來,二人一路閒聊,走走停停,等到了成都,已經是一天一夜過去了。
進城時也是深夜,沒有見到陸無雙口中所說接應我的人在哪,坐在車上想來想去,還讓老吳先開到了長生當。
長生當已經有接近一年的時間沒有開過門了,門板和牌匾上落著厚厚的灰塵,見老吳眼睛熬得跟燈泡一樣,我想了想說:“休息一晚再回去吧。”
老吳沒有兒子,要有的話也應該和我差不多年紀,並且一路走來也對我再沒有半點恐懼,反倒十分同情我這麼年輕就陰陽兩隔,聽到我的提議,想都沒想便將車在路邊熄火,推門下了車。
長生當門口的臺階左手邊第三塊青石磚,是剛來時玉姐告訴我藏鑰匙的位置。
搬動青石磚,將鑰匙取在手中,開啟扣在大門上的銅鎖,一推開門,一股塵土和寂寥的氣息頓時撲面而來,忍不住有些鼻子發酸地走進屋內,當初臨走時卷在一旁的被褥枕頭還擱置在茶几上,環境一切都沒變,可唯獨變了的,是很難再出現在這裡的人。
老吳是困極了,指了指被褥問了聲能不能睡之後,便直接捲開杯子攤在地上矇頭大睡,我輕輕嘆了口氣,將大門反閉之後獨自上樓回到房間裡,那種家的感覺,再一度飽飽地將心口填滿。
情深緣淺且奈何,回眸已是擦肩客。
我深知就在離著自己不遠的城郊外,還生活著同一樣一個白小乙,他在替代我和玉姐他們相處在一起,並且短時間內我也無法跟他抗衡,甚至連面都不能露,唯一能做的,便是等。
陸無雙安排我回成都肯定不是平白無故,以她的謀略和身份定是有了下一步的打算才會這麼做,現如今只有一縷殘魂的我在衛道者的眼皮子底下根本什麼也做不了,能保住完全已是大幸,只能將希望暫脫在陸無雙身上,只要能讓我重新奪回肉身,無論是誰,報仇雪恨,指日可待。
一個人坐在床上發呆度過整個夜晚,等到天亮下樓的時候,老吳依舊鼾聲正盛,站在門口猶豫了片刻,還是沒敢將門推開,自己一個人去泡了壺茶坐在椅子上獨飲,又到了天黑,老吳才擦了擦眼睛從地上坐了起來,可這個時候,陸無雙安排的人依舊沒有到。
不知道為什麼,在聽陸無雙說古道里的探子已經追上來之後,我心中隨著時間的推移開始湧現出一種不祥的預感,將手中的茶杯來來回回旋轉,吳老大摸索了一會兒就出門吃飯去了,臨走前剛問要不要給我打包帶點,可話一出口,頓時直拍腦袋,奪門而去。
“白少主,一別數月,別來無恙。”
就在老吳關門的一瞬間,一陣低沉的嗓音突然在身後出現,驀的站起身轉過頭,卻發現身後就是牆壁,沒有任何人的身影。
“什麼人?”
我將茶杯緊緊攥在手中,警惕地盯著四周,卻眼睜睜地看著古花紋的木質牆壁上,逐漸顯現出一個人形來。
五彩斑斕的戲袍,花色的臉譜,就像是變戲法一般邁步走出木牆,立在面前,聲音稚嫩,可語氣卻老氣橫秋地說道:“怎麼,短短几個月,就不認識我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