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彎皎白的月亮爬上黑幕,在雲層中羞答答地露出半張臉。
我滿懷期待地蜷在正殿的榻上,靜靜等待獵物上門。不知過了多久,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潤玉揉著額角邁了進來。
我一下將頭蒙進被子,隱約聽到腳步漸近,心臟緊張地突突直顫。
被褥陷了一處,潤玉一把掀開被子,低低問了一句:“盼兒,你這又是哪一齣?”
不是說好灌醉他嗎,難道叔父也有失手的時候?
我雙手蜷在胸前,尷尬地笑了笑,“好,好巧。”
“不巧。”他閉眼定了定神,臉頰微微透著些緋紅,“盼兒就是在等我的吧。”
我磨磨唧唧地承認了,鼻子動了動。
嗯,他的確是飲了酒的……
“婚期將至,盼兒何須心急。”
凡間有句俗話,有再一便有再二。既然已經靈脩過一次,還扭捏什麼呢?
我騰地坐起身,氣呼呼地將被子扔到一旁,“此話說得是沒錯,只是大婚儀式繁瑣,禮成後陛下還得同四方賓客敬酒慶賀。待陛下歸來,就算我沒睡,陛下也疲累了……”
對面一怔,我翻著白眼嘆了口氣。
唉,歷劫一趟,我的膽子愈發大了,真是什麼話都敢講啊……
“好啦好啦,陛下歇著吧——”我故意拖長了尾音,起身頓了頓裙襬,嘀嘀咕咕地走了出去。
雲層浮動,將月亮遮了個全乎,璇璣宮內靜謐一片。我蜷在被子裡,翻來覆去如何也睡不下。
自己已經不是逍遙自在的寨主了,而是妖界的公主。不可再像今日這般講話放縱,更不可再次索愛,顯得輕浮。
人間須臾數年,已經飛逝而去。若再不擺正自己的位置,只會成為外界的笑柄。
如此想著想著,朦朦朧有了些睏意,我閉起了眼,腦袋跟著迷糊起來。就在即將進入夢鄉之時,隱約聽到了門的響動,我閉眼皺眉,腦袋一團漿糊。
靜了半晌,一根微涼的手指將我額前的碎髮撩開,聲音沉靜溫和,“盼兒,你往裡些。”
嗯?嗯嗯嗯?
我一霎驚醒,瞪大眼睛張口結舌——這這這不是潤玉嗎!
看著我吃驚的樣子,他眼簾一垂,轉了轉眼珠,柔聲道,“今日的夜風有些涼。”
咦,記得在怡紅院中住的那天,我也尋了同一個藉口……
我學著那時玉公子的模樣,微微眯眼,靜候下文。
“擔心盼兒冷到,便想著來擠一擠。”
神仙喊冷,天下第一奇聞。
我噗嗤笑了一下,往裡挪了挪,“好好好,盼兒這廂謝過陛下關懷啦。”
雲層漸散,明朗的月亮美得朦朧,美得攝魂。我在被中摟過他的胳膊,憋著笑意將腦袋捱上他的肩頭。
“陛下,夜風可令身寒。但盼兒心寒,如何可醫……”
潤玉側過身來,手指穿過我腦後的長髮,啞聲道,“怎講?”
“盼兒經過深刻反思,覺得今日實在是太過無禮了些。可是,陛下你說,若我再矜持些,婚後會不會直接被髮配到冷宮啊。”
“我就一個妻子,你若去了冷宮,叫我如何獨過。”潤玉被我這句逗笑,皓齒一露,安撫地順了順我的發,“好了,別鬧了,你看我不是來了嗎?”
“噢。”我努起嘴巴,“來是來了,可……”
腰際忽覺一緊,他伸手盈盈將我圈在懷中。淡淡的酒氣鑽入鼻尖,恍惚間,惹得我也有些心醉。
潤玉抵了抵我的額頭,故作疑惑道,“你這腦袋裡,究竟裝了些什麼?”
他聲音淡淡,卻輕而易舉地翻起了我心中的驚濤駭浪。我將眼睛睜得大大的,眨巴兩下道,“盼兒心思很直的——陛下你瞧,我眼裡裝得什麼,腦袋裡也就裝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