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兒被稱為紅妝宰相,自然也不會是不諳權術的尋常女子,可即便如此,當她聽到納蘭女帝那一句話,還是覺得一股從背後升起的寒意,徹骨冰涼。
六百萬大軍,居然只是為了一個弄死國師李淳風的陽謀而已。
驅虎吞狼,若李淳風攻滅中土星,於李淳風這邊,聲望並不會提高多少,畢竟他是提一國之兵攻伐一顆星辰。
就算有秦楓作為璀璨人物為中土星的加成,最多也就相當於一域之地而已。
還是以大欺小,甚至說勝之不武。
李淳風沒有得到什麼的好處,卻幫納蘭女帝掃除了秦楓這個禍患,而中土世界蘊含氣運反哺萬古仙朝,自然會增迦納蘭女帝的修為,這是一箭雙鵰的好計謀。
如果說像如今這樣,李淳風真的就在中土星陰溝裡翻船了,不僅一舉拔除了李淳風藏在軍部裡的李氏宗親,更是除掉李淳風的好機會。
否則以李淳風接近浩然境的修為,納蘭女帝就算與萬古仙朝的氣運已經融為一體,也很難是他的對手。
趁他病,要他命,才是最穩妥的法子。
至於六百萬大軍能逃回來幾人,如何善後。
如何穩定朝堂人心,如何恢復仙朝士氣,甚至如何撫卹陣亡將士,都不在納蘭女帝的考慮當中。
幾百萬陣亡者,牽扯的就是數百萬個上到公卿王侯,下到黎民百姓的家庭,每一個家庭都無異於天崩地裂的變故。
只可惜,這些都不在納蘭女帝的考慮當中,她考慮的只是,李淳風死了沒有。
唐婉兒顧不得自己額頭上傷口不斷汩汩湧出的鮮血,流在她那張清秀有書卷氣的臉龐上,甚至都沒有去擦的力氣了。
她忽地就感覺累了,身心俱疲,彷彿抽離了身上所有的力氣。
她跟隨這位女帝陛下從昭儀時就做她的侍女,一路從昭儀升為貴妃,再從貴妃變成了皇后,最後稱為了萬古仙朝前無古人的女帝陛下,從未懷疑過這位女帝陛下是錯的。
哪怕經她手做了一些謀殺之類髒手的事情,她也沒有覺得女帝陛下是錯的。
不殺人,就會被人殺。
不稱帝,就會千夫所指,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直到此時此刻,她才覺得自己錯了。
她跪在地上,看著那枚砸在自己額頭上,摔在地上缺了一個角的青瓷蓋碗。
蓋碗缺口還沾了些許鮮血,彷彿是面容純白的女子擦了胭脂一樣。
唐婉兒盯著那青瓷蓋碗,忽地就眼神憐憫了起來。
她覺得自己並不比這隻女帝陛下盛怒中摔在她額頭上的蓋碗幸運多少。
唐婉兒收拾起地上的殘片,似又變成了那低眉順眼的模樣,輕聲道:“陛下,微臣告退!”
唐婉兒用半截衣袖裹起破碎蓋碗,小心翼翼推開門走了出去。
剛剛走出去幾步,卻見一名女子迎面走來。
她身上金甲煌煌,沾染血跡,略微發黑的面色,卻反而更加襯托得她的英姿颯爽。
兩個女子,雖是相仿年紀,卻是一個文質彬彬,一個英氣勃發。
兩人嚴格來說都應該是納蘭女帝的心腹,一位是名動天下的中書舍人,人稱“紅妝宰相”,一位是萬古仙朝前無古人的女子大將軍,是人屠之女,燕家精銳的唯一共主。
兩人在長廊中見面,卻只是一個擦肩,彼此也不打招呼。
女子文官額頭傷口還
在滲血,手捧青瓷蓋碗,緩緩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