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之際,金都傳來訊息,新都一切準備就緒,以盧天勝為首的蒲炘州權貴就要搬去新都蒲合,所以盧天勝提前來問卿子汀和許若娮,是否要與他同行。
卿子汀婉言謝絕了父親的好意,說他們還是逢年過節,回去與他團聚。盧天勝雖然有些失望,但也料到兒子會這樣說,便囑咐他們早日生子,照顧好自己,有什麼事情,就找顧維清。
卿子汀一一應了下來,對身邊的許若娮說了遷都的事情,還提起顧懷珒夫婦會與盧天勝一起前往蒲合,顧維泓將出任寧臺知府。
許若娮沒有意外,“顧三弟出任寧臺知府是早晚的事情。顧叔父和顧叔母也可以安享晚年了。”
兩人的生活似乎與之前相同,又似乎與之前不同,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也許是四目相對時彼此眼中的溫暖,也許是泛舟緋袖時越發默契的動作,也許是翻閱書冊時不約而同的嘆息……
這日,卿子汀和許若娮早早起身,去爬北山。書闕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放心,非要隨二人一起前去。卿子汀費盡了口舌,也勸服不了他。還是覓嵐一手抓住了書闕的衣領,將他從小舟上拽了下來,“人家夫妻倆要去爬山散心,你跟著湊什麼熱鬧啊?夫人照顧公子,不比你體貼周到的多?還說我不識趣呢,我看這世上就屬你最不識趣!再說,你們都去爬山了,這麼大的島就只有我一個人打理,我打理得過來嗎?你也不知道留下來幫幫我,就想著跟公子、夫人去偷懶。”
覓嵐的一番話令書闕啞口無言,只能乖乖地陪她留在島上。卿子汀和許若娮看到二人的情形,相視一笑,一人一漿泛舟而去。
許若娮為了照顧卿子汀的身體,一路之上走走停停,爬至山頂時,天色已經黑透了。
兩人搭好帳篷,又一起去劈柴火。卿子汀見許若娮劈柴的動作比他還嫻熟,不由問道:“你以前經常劈柴嗎?”
許若娮笑道:“沒有。只是幼時曾被父母送到鄉下生活過一段時間,所以我對劈柴並不陌生。”
卿子汀更覺奇怪,“岳父、岳母為什麼要送你去鄉下啊?”
許若娮回道:“這是童氏祖上傳下來的規矩,並不是我父母決定下來的事情。凡族中子弟,年滿六歲者,必須到鄉下生活半年。”
卿子汀思忖著說道:“童氏能屹立於蒲東,百年不倒,的確有他的道理。貴族子弟中最易生出驕矜之風,童氏先祖這是擔心後世子孫被這種奢靡之風腐蝕。”
許若娮頷首,“不錯。歷朝歷代走向衰亡,必先是從裡面開始瓦解的。先祖立下這樣的規矩,是要我們時刻牢記童氏興盛的起源,和肩上不可推卸的使命。”
卿子汀又是一番感慨,兩人邊幹著活,邊說著話,感覺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翌日天還未亮,兩人便起身去看日出。晨露此時仍掛在青草上,晨風清涼,送來淡淡青草的芬芳,近處薄霧繚繞,將兩人籠罩在一層仙霧之中。三兩道霞光漸漸照亮遠處的天空,讓他們漸漸看清遠方蒸騰的雲海,一輪紅日徐徐上升,將整個天際都擁入她的萬丈光芒中。隨她飄移翻湧的雲海,似乎都在為她的到來欣喜若狂。
“子汀,你看……”許若娮的話音一頓,她為眼前壯觀的景象震撼不已,完全沒有注意到身邊之人何時跪了下來。
卿子汀的眼中流轉著比遠處陽光更耀眼的光彩,輕聲問道:“若娮,你願意嫁給我嗎?”
許若娮笑問道:“子汀,你說什麼呢?我不是已經嫁給你了嗎?”
卿子汀肯定地回道:“金都的那次不作數。那是父親逼你做出的決定,也是你為了報仇而做出的決定。這一次,才是屬於你我二人的婚禮。”
許若娮笑容一僵,不過她很快又發自內心地笑了出來,柔聲回道:“我願意。”
卿子汀抱起她,興奮地轉了無數個圈,山林間不停地迴盪著充滿快樂的笑聲。半晌後卿子汀放下許若娮,朝天的盡頭大喊:“若娮答應嫁給我了!”
許若娮也笑著喊道:“我要嫁給子汀了!”
兩個人像瘋了一樣,向天地宣告著他們的快樂,山風為他們而歡呼,霞光為他們而雀躍。
半日過後,兩人剛下到半山腰,就遇到了匆匆趕來的顧維清,他氣喘吁吁地嘆道:“哎呦!兩位小祖宗!你說你們這個時候來爬什麼山啊?真是害得我好找!快跟我走吧,蒲合那邊出事了,你們的大哥謀反了!”
安逸幸福的生活醉人心脾,讓他們都忘卻凡塵之中仍有牽絆,所以當那些人的故事傳進他們耳中的時候,他們都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還是許若娮先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問道:“那現在大哥的情況如何?”
顧維清跺著腳,急道:“不知道啊!父親只告訴我,敬武在遷都途中試圖謀殺督軍,兵敗被擒。剩下的就是讓我趕緊接你們去蒲合,為敬武求情。你們快隨我走吧。”
卿子汀仍愣在原地,許若娮拽了拽卿子汀的衣袖,“子汀,子汀!”
卿子汀猛然握住顧維清的肩膀,慌亂地問道:“父親真的會殺了大哥嗎?那是他的兒子啊!他不可能殺他的是不是?是不是?!”
許若娮抱住卿子汀,“子汀,你冷靜一點。維清不是說了嗎?他也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我們只有到了蒲合,問清楚情況,才能想辦法救大哥。”
卿子汀又握住許若娮的肩膀,“娮兒,你有辦法的是不是?你有辦法救大哥的是不是?”
許若娮只能說是,先穩住卿子汀的情緒,帶他離開北山。
路上卿子汀不停地問大哥會不會有事,童昱晴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說沒事,但她心裡其實也是一個無底洞,根本不知道盧天勝會不會因此殺了盧敬武。說殺,盧敬武畢竟是盧天勝的親生兒子;說不殺,盧敬武犯下的又畢竟是弒君大罪,如果連這種罪過都可以輕易饒恕,那剛剛穩定下來的江山豈不是又要動搖?只怕現在最難捱的還不是她和卿子汀,而是盧天勝。
他們趕到蒲合後,立刻就去見了顧懷珒,知道了事情始末。
顧懷珒的聲音低沉,眼下烏黑,顯然已經幾日幾夜沒有閤眼,“我已經去牢裡問過敬武,他對我倒是誠懇,一五一十地把事情交代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