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等裘澤遠回答,裘紀淵又接著說道:“因為我別無選擇,我只有你這一個兒子,只有你能名正言順地繼承督軍之位,不會引起權位之爭。只要你是儲君,你的全部就必須一塵不染,光鮮亮麗,這樣你才能將督軍之位坐得長久安穩。澤遠,你記著,你的一舉一動不但會影響你自己的前程,而且會牽連你身邊每一個親近的人。這一次是楓毅,下一次也許就是你的母親。如今蒲東的一切在我手中,你做錯事我還可以為你收拾殘局。如果有一天我和你童伯伯不在了,還有什麼人能為你們收拾殘局?你再想想柏毅,我自認為不是昏庸無能,但是當年對敵馮勇駿,紀軍千軍萬馬尚且護不住一個五歲孩童,你現在這樣為女色所迷,魂不守舍,若明日真有強敵來犯,你拿什麼來保護你的親族?!”
童廣霆一邊給兒子上藥,一邊聽著裘紀淵教訓裘澤遠。聽裘紀淵的語氣從疾言申斥漸漸變成無奈哀嘆,他感同身受,頓時也不想再訓斥兒子了。他重重地長嘆一聲,慢慢蹲在兒子面前,問道:“知道自己為什麼捱打了嗎?”
童楓毅聽到裘紀淵剛剛說的話,一顆心也是越來越沉,他忍著身上的傷痛,看著父親說道:“父親,孩兒知錯了。孩兒不該在澤遠犯糊塗的時候盲目地迴護他,我沒有盡到為臣的職責和為友的義務。孩兒也忘記了辛黛洢和原野侮辱的不僅是澤遠,更是整個裘氏。”
童廣霆聽到兒子的回答欣慰地點點頭,笑對裘紀淵說道:“還好沒有白打一頓,換回了一個明白人。”
裘紀淵看著伏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兒子,沒好氣地喝道:“把頭抬起來!知道自己錯在哪裡沒有?男子漢大丈夫遇到點事就潰不成軍,像什麼樣子?!”
裘澤遠被父親的申斥嚇得一抖後漸漸平靜下來,他緩緩抬起頭來,面上盡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然,他一字一句地說:“父親,孩兒自知心性軟弱,大事之前不夠沉穩。但洢洢是孩兒畢生所愛,孩兒斷斷不能棄她於不顧。孩兒也知父親不可能再讓洢洢入府,所以孩兒懇請父親,將孩兒從宗室族譜中除名,從您的侄兒中挑選合適的繼承人。這樣我便只是我,我做什麼事都不會有辱裘氏門楣,裘氏也不會後繼無人,豈不兩全其美?”
裘紀淵原本以為今晚的一番教誨會令兒子神志清醒,卻不想他為了一個女人竟做出如此抉擇!
童廣霆也被裘澤遠的話驚到了,急忙勸道:“澤遠,你……”
“廣霆,不必再勸了。好一個兩全其美,不愧是我裘紀淵的兒子,有骨氣!裘澤遠……哦不,澤遠先生,我便如你所願,從今日起你不再是裘家人,你想怎麼處置你的女人和那個姦夫,是你自己的事!只是從今往後無論你有任何難處,都不許再踏足督軍府半步!裘氏從沒有過你這樣的子孫!”裘紀淵強壓怒火說道。
裘澤遠給父親重重磕下三個頭後,說道:“多謝父親,孩兒走了,您多保重。”
“受不起,您請吧。”裘紀淵索性閉上眼睛,眼不見心為淨。
童廣霆想上前去攔裘澤遠卻被裘紀淵拉住了,等裘澤遠的身影消失不見,童廣霆急道:“紀淵,澤遠只是一時糊塗,你怎麼真由著他就這麼走了呢?”
“你急什麼?他身上帶著那麼點錢,頂多就是跑到宜安,在那裡生活上三天都是難事,想要找人更是難上加難。我倒要看看他離了家裡能成什麼氣候?!”
裘紀淵見童廣霆還想再勸,笑道:“別人不懂我的心思也就罷了,怎麼你也想不明白其中關竅?澤遠若是離了我們也能渡此難關,那便說明我花了二十餘年培養出來的真是一個棟樑之才。他若不能,那便更好,這樣無論我怎麼處置原野和辛黛洢,他都無從申辯也無從反抗。”
童廣霆見裘紀淵的目光瞥向童楓毅,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於是轉頭對兒子說道:“你若敢暗中去接濟澤遠,我連你一起趕出家門!”
童楓毅心中慶幸裘叔叔不是真的放棄裘澤遠,聽到父親的話便連忙應下。
“出來吧。”裘紀淵對著屏風後面說道。
童楓毅這才發現躲在竹藤屏風後面的辛兆勳父子。辛兆勳面色如土,走到裘紀淵面前二話不說便跪了下來,“督軍,兆勳有罪,請督軍降罪。”
裘紀淵藏了一天的傷痛終於有一絲掛上了眉宇,他俯下身扶起辛兆勳,“瞧瞧我們含辛茹苦養大的一雙兒女,盡是些沒心肝的東西。若管束不住子女便是罪過,那我跟你的罪過豈不是一樣深重?”
“督軍這麼說實在是折煞兆勳了。一切都是那個罪女的錯,是她帶累了澤遠,辱沒了裘氏。”辛兆勳仍是半伏著腰身,恭謹地答話。
裘紀淵平淡的語聲中夾雜著暗殤,“事到如今,你心中要有一個決斷……”
“是!等原野和罪女被捉拿回來,但憑督軍處置,兆勳絕不會有半個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