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昆海樓突起大火。”
一封案卷,送入宮內。
太子接過文卷,輕輕擱置在一旁,笑道:“真是便宜他了。”
寧奕靠坐在假山上,他在天都待了好幾日,不為其他,東境戰爭開戰在即,他作為“大都督”,要確保天都的物資名單。
前些日子寧奕與太子完成了一場交易,“大都督”的頭銜並不會對他造成太多的約束,蜀山也不必參戰,只需要他個人涉身這場風暴即可。
太子要他做一件事。
斬下韓約的頭顱!
皇權內鬥,大隋鐵律在上,紅拂河的高階戰力不得插手,書院也不會捲入其中,直屬於皇權的力量都不方便動用……換而言之,無論是執法司情報司平妖司,還是新立的昆海樓,都只能作為輔佐,提供情報,並不能直接加入戰場。
而太子本身也不準備動用這些力量,三司和昆海樓支撐著大隋天下的框架,若是用在了內耗上……實在得不償失。
妖族天下那邊的威脅始終存在,而且礙於鐵律法規,酒泉子,蘇幕遮這種涅槃境的大高手也不能參戰,不僅僅如此,三聖山的涅槃老祖,以及靈山宋雀這種級別的巨佬,都將旁觀,這是聖山對皇權低頭的原因,涅槃不出手,因果不紊亂,無論怎麼打,都不會壞了根基。
可以預見的。
這場東境戰爭,所掀起的波瀾,將會持續相當漫長的一段時間——三聖山將形成一張巨大的鐵網,將東境琉璃山死死鉗制住,而靈山則是作為背刺突襲的主力軍,跋涉越過東境長城,直抵腹部。
“寧大都督,本殿有個問題,實在好奇。”
太子微笑著望向寧奕,調侃著念出這個威風凜凜的官職,“你那五萬副甲冑,準備什麼時候送去草原啊?”
寧奕神情一滯,但也沒有太多的訝然,他輕聲道:“雲洵活著回到北境長城,清點物資,就可以開送了。”
太子眯起眼,感慨著笑道:“本殿聽說了你在天神高原的故事……草原大君烏爾勒,真是一個聽起來嚇死人的名頭。草原王庭作為有資格左右兩座天下戰事的力量,你能執掌,再好不過。”
“總好過芥子山接手,對吧?”寧奕一語道破太子心思,淡淡道:“草原那邊的戰備太落後,這批物資一到,兩座天下開戰時候的陣營就確立了,他們只會往北,不會赴南。只不過後續燒掉的隋陽珠會很多,王庭需要沐血奮戰來成長,如果大隋發動北上戰爭,他們會是最鋒利的劍尖。”
“我見過兩千年前獅心王北征的畫面——”
太子忽然開口,他扶著桌案,正襟危坐,面上神情忽然變得嚴肅起來,“妖族天下的巔峰盛世,硬生生被草原鐵騎踏出一個口子,東皇敗在了天神烏爾勒的劍下,被斬掉頭顱,懸掛戰旗。”
轉瞬之間,這位太子臉上的嚴肅之色蕩然無存,調侃笑道:“一時之間無法相信,你會與那位獅心王有關係,我還以為會是某位身負皇血的古皇子……”
寧奕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他捕捉到了一個細微的點。
太子說的是,他見過這副畫面——
兩千年前的獅心王北征,作為一種強大的精神意志,留存在面具之中,靈魂與之契合之時,寧奕曾經目睹了萬物霜天競自由的畫面,而太子說他也見過,難道紅拂河內留存著類似的“神物”,儲存了每一代皇帝的記憶?
“總而言之,草原能夠加入大隋,是一件好事。後續的物資不用擔心……”太子沉吟片刻,道:“本殿會盡力提供幫助。”
寧奕不再是之前那副懶散模樣,他翻身而下,輕輕落在庭院內,坐在太子面前,“李白蛟,有一件事我必須要跟你說清楚。”
寧奕伸出一隻手,輕輕按在桌案棋盤之上,說了一番大逆之語:“無論外人怎麼說,你須得明白,你我非君臣。”
外面已是流言四起。
在“大都督”一帖出現後,痛罵寧奕乃是皇權走狗的不在少數,東境極少數的殘餘力量輕輕推波助瀾,這位年輕一輩第一劍仙便因為替天都“東征”而揹負滔天罵名。
太子微微一笑,極為寬仁,“我尚未登基,如何稱君?”
不等寧奕開口,他便以袖袍拂亂棋局,沉聲道:“寧奕,你是棋子,本殿皆是。這兩座天下乃是棋盤,本殿只顧‘借力’去踏平鳳鳴,沉淵也好,你也罷,亦或是他人……本殿認準之人,皆是路上同行之人,無論想做什麼,儘管借力便是,天都有的是‘力’。”
互相借力。
在推翻妖族這件事上,太子,寧奕,沉淵君,乃是真正意義上的“同行者”,他們沒有外議,沒有二心,這就是他們寧願犧牲一切所推動的最終結局。
而在這件事上,太子的氣度極其寬宏,甚至可以說是“偉岸”。
鯨吞四海,包容五湖。
他能夠為寧奕丟掉“小無量山”,丟掉“道宗”建立好的秩序,丟掉許多他棋盤上埋下的佈局棋子。
天都的閻惜嶺夜殺,讓他看清楚了寧奕身上的“潛力”。
太子對寧奕的期望,也不僅僅是斬下韓約的頭顱……他希望有一天,大隋鐵騎踏破鳳鳴山後,寧奕能斬下白帝,或者龍皇的頭顱!
寧奕凝視著太子,李白蛟的眼中盡是平靜,命字卷無法拆解這位太子的命線,寧奕從太子的頭頂只能看到一片白霧混沌。
而在太子的眼中,他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