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天。
道觀昏暗,小火搖曳。
紫砂壺“嗚嗚嗚”冒著煙氣。
另外一個火灶上還燉著藥,披著寬大麻袍的小姑娘,搬了個小板凳,坐在自家屋簷下,看雨點一顆兩顆三顆四顆連成線。
她嘴裡含著一根橡皮筋,臉蛋洗的白淨,露出一張清稚而又明媚的面孔,周雨水的五官生的很清秀,膚色白裡透紅,像是一個粉雕玉琢的瓷娃娃。
小姑娘坐在屋簷下,呆呆看著雨水發呆,雙手繞過腦後,給自己扎著辮子。
身後的床榻上,躺著一個白髮少年,呼吸均勻,看似睡著了,但動作極其輕柔的翻了個身,枕著手臂,默默注視著自己的妹妹,神情有些落寞,有些複雜……他這些日子,身體已經好許多了。
跟先前來過廟裡的那兩個年輕大人物有關。
周驚蟄枕在腦下的那條手臂,掌心握著一枚青簡,質地如玉一般瑩潤,時刻溢散出沁人心脾的溫暖。
周雨水說,是兩個神仙一樣的男女,給了這枚青簡。
至於為什麼。
她沒說。
周雨水的名字裡帶著“雨水”兩個字。
雨水驚蟄,是節氣名。
每到下雨的時候,小傢伙就喜歡搬著板凳,一個人坐在道廟前發呆,周驚蟄知道,自己生了病,睡覺的時間很長,道廟裡沒有人陪她說話,所以周雨水很喜歡發呆,早已學會了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生活。
在這個淨土世界裡,不是每一個人都活的開心。
就比如說他們。
他們是很孤獨的。
在修築了十萬座佛寺的靈山,只有他們倆,住在一個破敗的道廟裡,來來往往的人群,熙熙攘攘的歡鬧,都與他們無關……就像是天空飛過的穹鳥,他們不屬於這裡,卻又無法離開這裡。
周驚蟄剛剛想要開口說話。
落在屋簷上的一隻穹鳥,極其敏銳地展開翅膀,嘩啦啦飛起,逆著雨線飛走。
來了。
他趕忙眯起雙眼,佯裝成睡著的樣子,心中有一股不祥的預感升起。
“姓周的那對兄妹,就住在這裡……”
遠方響起一箇中年男人沙啞的聲音。
“砰”的一聲。
道廟的破門被人狠狠一腳踹開,倒在雨水之中,坐在小板凳上看雨的周雨水蹙起眉頭,望向門口……三五個大漢,來者不善,面露兇相,而在前面帶路的,是一個身形佝僂,面容猥瑣的弓腰男人。
“甄道德……”周雨水挑起眉尖,站起身子,悄無聲息從灶臺旁邊抽了一把銀涼的尖刀,藏在袖子裡。
自己在街上跟了好幾天的那個傢伙。
只不過此刻甄道德的面容也很難看,半隻眼眶烏青,發黑,嘴唇被打得腫起,充血,衣衫破爛,如果說先前只是猥瑣,現在則是帶上了狼狽,看起來十分悽慘,很顯然是被好好修理了一頓。
周雨水轉瞬就明白髮生了什麼。
自己害得甄道德好幾天沒收成,又遇上盂蘭盆節,律宗查的嚴實,高壓之下,顆粒無收,這些流氓潑皮,背後都有一股黑惡勢力,多半是被幫派追究責任的時候,把鍋甩到了自己的頭上。
周雨水幽幽道:“大駕光臨,幾位不會是來喝茶的吧?”
為首的大漢,戴著一頂
斗笠,披著蓑衣,身高八尺,腰間旋配一把虎頭大刀,看起來極其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