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測吉凶。
大推衍術。
不僅僅是佛門,西嶺的道宗,天都的蓮花閣,都是擅長此術的行家,古聖賢說過,世事有絲線,萬物有因果,只要揪出“事物”的線,將因果串聯,那麼便可以窺見一角未來。
瀑布的水聲有了一剎的間斷,坐在瀑布泉下的中年儒士,掌心捏著的佛珠微微停滯一下,宋雀有自知之明,他的“卦算”之術比不上蓮花閣的袁淳老先生,但在大隋天下也算是數一數二,卦算推演之術需要極其龐大的心力支撐,成為涅槃境便有了太大的優勢。
像“餘青水”那樣的天才妖孽實在太少,以一介凡軀推演大隋皇城風水氣運,佈局策殺太宗皇帝,換做宋雀,根本不可能展開推演棋盤,就算找到一角,想要窺探,也要付出太多壽命的代價。
所以西境的清客先生,大隋只有一個,也只會有一個。
這幾日,宋雀有意無意,以卦算之術,輕微推演“北境”。
自己的妻子辜伊人,在北境參與涅槃之會,那場北境會議的情報,傳遞的很慢,到現在還沒有抵達自己的手裡……而卦算的結果,也一直指向某個糟糕的方向,幾次所得,皆是一片陰翳,以至於宋雀的心上也籠罩一層不祥。
剛剛的佛珠輪轉停滯,便是無意間推算,得到“陰翳”之後下意識的頓澀動作。
不是第一次了。
今日便有好幾次了。
辜伊人出了什麼事情?
宋雀按下自己心頭的壓抑,長長吐出一口氣,道:“凝聚神念,我教你一個口訣,以此馭動心法,先找到一角‘因果’……推演之術的門檻很高,想要修行不僅要看天賦,還要一段年月的打磨。”
雲雀安靜聽著,他已經感到了大客卿的心神不寧。
“宋先生,您是看到了什麼麼?”
佛子小心翼翼的開口。
宋雀微微一怔,看著這位“敏銳”的少年,笑著搖頭,“無礙,你且修行,有人來了……我出去一趟。”
宋雀剛剛起身,就看到穹頂之上,兩道劍光。
兩道劍光,速度極快,但聲音輕微,在靈山境內馭劍掠行的都是“大人物”,其實御劍之事,在靈山並不算觸碰規則,這裡與大隋皇城不同,畢竟沒有那張高高在上的鐵律黃紙鎮壓萬物,城牆內的世界太大,步行距離太遠,就只能依靠飛劍。
這兩道身影,正是寧奕,裴靈素。
“宋先生!”
寧奕雙手抬起,揖了一禮,笑道:“多謝前輩的照拂,寧某特意來感謝的。”
裴靈素與寧奕並肩而立,隨他一同大大方方的施了一禮,柔聲道:“多謝大客卿。”
宋雀笑了,見到寧奕,他心頭那股揮之不去的陰翳感莫名的散了許多,“怎麼樣,天清池可還住的習慣?”
寧奕哈哈笑道,“天清池很好,就是有點費拳頭。”
“與其說是費拳頭,不如說是費銅人,律宗的銅人陣至少半個月沒法重啟了,那些羅漢被你打得可不
輕。”大客卿也笑了,“律宗的金易認死理,說服他不如打服他,這座天下能教訓他的年輕人不多,你是其中一個,當初喊你來靈山,也存了這個念頭。”
至於後半夜的道歉,自己也就是推波助瀾。
寧奕翻手取出一枚金光竹簡,柔聲道:“這裡面是一縷‘生之力’,與我的修行意境有關,可用來參悟,也可用來‘治病’,純粹的生機,十境之下,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便可起死回生。”
宋雀眼神之中有一抹訝異。
這枚竹簡其實是相當珍貴的“贈禮”,珍貴之處不在於這點醫治之力,對於宋雀這等涅槃境界的大能者而言,生機之力的運用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能夠救活十境的那些生機,連填補涅槃境筋骨皮肉傷的空缺都不夠。
珍貴之處在於這份生機可以“外贈”的特殊性。
與人修行,與己修行。
是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自己能救自己,自己能救別人,自己能讓別人救別人,也是完全不一樣的概念。
裴旻之強,強在開創了“馭劍指殺”的流派,他坐擁萬千飛劍,彈指一揮間,劍藏裡的飛劍便可自行掠出,無須他再牽動絲線,便可屠城殺人,這門殺人法便是賦予每把飛劍掠殺時候的“靈智”……於是劍藏可以贈予後人,威力幾乎沒有下跌,而小無量山的劍陣,刀陣便要差了好幾個檔次。
宋雀固然可以用生機救人。
但他卻萬萬做不到,像如今命星境界的寧奕一樣,輕鬆把自己的“生機”儲存到一枚竹簡內,確保能夠醫治一個十境之下的修行者……這枚竹簡到了他的手上,便是在修行路上“雪中送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