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鬱岐眸光溫柔地望著皿曄,微微一笑:“有什麼話,你就說吧。還非得要搞得這麼謹慎隆重,讓我心裡怪發毛的。”
皿曄道:“因為,今天說的這些話,可能會有些出格。但是,鬱兒,我想,有些事,是時候要說明白了。”
蘇鬱岐隱約感覺到,他要說的是什麼話題,但她沒有阻止。正如他所說,有些事,是時候說明白了。雖然那些事對彼此來說可能很殘酷。
蘇鬱岐隨意落子,嘴角掛一絲苦笑:“好。咱們開誠佈公地說。”
皿曄手指間捏著一枚棋子,遲遲沒有落下,目光沒有看著棋盤,而是落在蘇鬱岐的臉上,他那雙素日瞧著都透著疏離的眸子,看著蘇鬱岐的時候,卻是格外溫柔深情。
“鬱兒,雨師這一池渾水,你趟了也有許多年了,可我知道,你並不喜歡趟這池渾水。那些所謂的榮華富貴權傾朝野,也不是你心裡真正想要的。江山社稷家族命運,在你心裡,也並不是最重要的。所以,鬱兒,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呢?”
皿曄凝著蘇鬱岐,依舊沒有落子。
蘇鬱岐抬起頭來,凝視著皿曄,“玄臨,你覺得,我心裡最想要的,會是什麼呢?”她反問了回去。
皿曄瞧著她,聲音很輕,很柔和:“未成年便上戰場,在生死之間飄搖數載,歸來又一腳踏入朝堂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巨大泥潭,享盡人間富貴與尊崇,也受盡生與死的煎熬。一面天堂,一面煉獄,鬱兒,便是換作我,怕也是難以承受得住這樣的人間。若不是有什麼支撐著你,你又是如何做到今日的蘇鬱岐的呢?”
蘇鬱岐抿緊了嘴角,半晌,才道:“不錯。是有什麼東西支撐著我。”
“父母死於非命,一出生便揹負起血海深仇和家族重擔,支撐你的,是這些嗎?”皿曄的聲音低沉,像是被什麼重物壓抑著,不得舒展。
蘇鬱岐沉默了良久,“玄臨,你想和我說的,就是這些嗎?”良久之後,她沒有回答皿曄的話,反而又反問了一句。
皿曄看著她,溫聲道:“這些事情,現在對我來說很重要。我需要知道你想做的事,你想要去的方向,這樣我才能知道我應該做什麼。”
“你……玄臨,我總覺得,你是為我而來。現在我更堅定我這個想法了。今日既然你想要和我開誠佈公地談一談,咱們索性就徹底談一談吧。你想知道我的想法,我也想知道你為什麼會為我而來。”
“好,我就先告訴你,我為什麼為你而來吧。”皿曄終於將手上的棋子落了下去,順手又從罐子裡捏起一枚新的棋子來,道:“我出生於川上皿家,是如今的皿家當家人皿鹿當年酒後犯的一個錯誤。”
這個開始,便註定了這是一個漫長而苦澀的故事。蘇鬱岐站起身來,去桌前端來一套茶具,擱在棋盤旁邊的小桌上,邊斟茶邊聽皿曄細細道來。
皿曄接過蘇鬱岐斟來的一杯茶,繼續道:“我母親是毛民國一位不得寵的公主,在毛民皇室,沒有什麼存在感。”
蘇鬱岐一手執棋,一手握著茶杯,震驚地瞧著皿曄。
皿曄卻是平淡如常,繼續溫聲道:“你調查皿家時應該有所瞭解,皿氏的先祖,是從毛民的土地上遷徙到川上的,也就是說,皿家的根在毛民。”
蘇鬱岐點點頭。她命蘇甲去調查過皿曄的身世,蘇甲回來的時候,連皿家的祖宗十八代都扒了出來。
皿曄嘴角帶著一絲苦笑,“但皿家遷出之時,還沒有毛民,皿家和如今的毛民,沒有半點關係。”
這點蘇鬱岐也知道。所以當初蘇甲把調查結果擺在她面前的時候,她並沒有因此懷疑皿曄一分一毫。
“皿家雖不想與毛民有關係,但毛民卻很想攀上皿家這個‘親戚’。皿家人善謀博學,家族擁有著令所有統治者都不敢小覷的財富與力量。幾十年前,毛民就派出了使者去川上,聯絡皿家家主,想讓他帶領著皿家認祖歸宗。當時的家主,也就是我的爺爺皿周拒絕了毛民的邀請。但毛民沒有死心,後來,就又派出了那麼個不受寵的公主,到川上去試圖勾引皿家的嫡子,未來的繼承人皿鹿。”
蘇鬱岐低聲插了一句:“那個不受寵的公主,就是你的母親吧?”
皿曄點點頭:“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