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鬱岐看見陰影籠罩下的祁雲湘的臉,一寸一寸,變得青白,似攏了霜雪一般。
她推了推皿曄,沒有推得動。望向祁雲湘的目光也不知道是尷尬還是什麼,她也拿捏不準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祁雲湘。
良久,祁雲湘似從怔愣中醒過神來,轉身走出了這座已經坍塌的小樓。
若輕若重的腳步聲被微風送過來,漸漸變得輕微,遙遠。
皿曄終於離開了蘇鬱岐的嘴唇。
“你……故意做給雲湘看的?”
蘇鬱岐直視著皿曄,很正色地問他。
皿曄回視著她,回答的話有些模稜兩可:“可能是吧。也可能不是。”
蘇鬱岐蹙眉:“你這算什麼回答?”
皿曄望住她,眸色有些捉摸不到,“你若覺得是,那就是。你若覺得不是,那就不是。如果你覺得是,說明你已經瞭解了祁雲湘的心思。如果你覺得不是……”他停頓了一下,才聲音暗啞地道:“那是因為我愛你。”
蘇鬱岐有些發懵,但隱隱約約感覺到皿曄的情緒不太對,誠然,今晚發生的事,讓她對祁雲湘的心思也有了進一步的瞭解,她沉默了一陣,深吸一口氣,道:“玄臨,你是不是對雲湘有什麼誤會?你們倆,就真的不能和平共處嗎?”
“這並不取決於我。取決於祁雲湘。”皿曄道,“今日祁雲湘對你是什麼樣的心思,你瞭解了嗎?”
蘇鬱岐點點頭,有些犯愁:“一點點。”
“有些事情,祁雲湘不知道,可即便是不知道,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假如有一天他知道了,你覺得,他會怎麼樣?”
皿曄口中所指是什麼事情,蘇鬱岐自然知道。但她不知道,如果有一天祁雲湘知道這件事會怎樣。她搖搖頭,如實回答:“我不知道。”
“蘇鬱岐,我方才的確是做給祁雲湘看的。”
這樣的實話,讓蘇鬱岐有些受不住。儘管她知道,皿曄是愛她的,她也愛他,可她還是不能允許他為了別的目的利用這份愛意。
“玄臨,你究竟想幹什麼?”她質問的口氣,目光也變得凌厲。
“只是想讓祁雲湘看清他自己的心。”
皿曄語氣很淡,連表情都變得很淡。
蘇鬱岐蹙眉:“為什麼?如果真像你說的,他心裡對我有別的心思,你讓他瞧清楚了,有什麼意義?還不是讓他更痛苦?”
“那也比這樣糾結著的好。他應該瞭解自己的心。”
“如果,他也像你一樣呢?”蘇鬱岐眉心蹙得極深。
“如果他能解開心結,知難而退,這樣最好。如果,他擇了我當初走的那條路,那我就接受他的挑戰。”
蘇鬱岐深深凝著皿曄那張足可顛倒眾生的臉,不知胸腔裡是氣憤還是憂愁,或者還夾雜著其它什麼情愫,滿腹的話,只化作一句:“玄臨,你這是在玩火!”
她氣得連來此的目的也忘了,轉身就要暴走,皿曄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拉住她,將她拉回到了臂彎裡。
“你還想怎樣?”她怒聲問。
皿曄將她擁入懷裡,抱得緊緊的,聲音也放得柔和:“你來找我,我很高興。不過,下次不要再這麼魯莽了。今日幸好是遇見我,倘或是有人要暗害你,你豈不是入了圈套了?”
幾句好話,自然不能平息蘇鬱岐胸腔裡沸騰的怒氣,但卻提醒了她此來的目的,她強壓下心裡複雜的情緒,問道:“我倒忘了問你,你為什麼在這裡?”
“來查一些事情。”
蘇鬱岐疑惑:“上這廢墟里來查事情?查什麼?”
“今日午後從那批犯人口中得知,這裡有一片私宅,是屬於田焚的準女婿的。就在洪水之前,這裡還有人居住,洪水之後,就人去樓空了。”
“田焚的準女婿?瞧這裡以前是一片豪宅,是什麼大人物嗎?”
“田焚有個女兒,叫田菁菁。年方十六,與江州本地士紳方家的嫡子方子清打小結的娃娃親。方家是江州第一的富豪之家,一直做的是海上的買賣。”
“又是一個叫菁菁的。這個名字很好聽嗎?”蘇鬱岐嘟囔了一句,想起了馮家堡的馮菁箐。“海上的買賣?那就是和玄股國打交道了?”
蘇鬱岐的思維一向跳躍,想象力亦豐富且不受拘束,皿曄的話一出,她立即聯想到了一些事情。
皿曄激賞地瞧她,“不錯。江州與玄股,隔著一道江餘海峽,兩國買賣都須經由這道海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