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沒什麼不可能。這世上,有幾人能做到不愛權利?小王爺,你是聰明之人,也十分謹慎,我所說的話,你應該早就想到了吧?只是,你遠沒有世人眼中那麼冷血無情殘忍嗜殺,你不願意相信人心慾壑難填惡毒至斯,所以,你心裡有困惑。想要尋求不一樣的答案。可是,我不能騙你。我騙你,就等於是把你往火坑裡推。”
皿曄說完,往房裡走去。夜靜無聲,只聞蟲鳴風聲,和皿曄輕緩的上樓的聲音。
片刻,一點火光從樓上劃過,房間亮起來,窗上映出皿曄頎長的身影,他動作輕緩地撥著燈芯。
蘇鬱岐的手握緊了又鬆開,鬆開了又握緊,薄唇緊緊抿著。
“原來蘇甲選你到我身邊來,是早就看好你的才智了。皿家人多智善謀,果不其然。可,玄臨,我可以相信你嗎?”蘇鬱岐在心裡默默地想著,對自己的多疑,無奈地自嘲一笑。
“小王爺,不必急著下定論,來日方長,誰是什麼樣的人,總會有見分曉的那一天。”樓上傳來皿曄的聲音,很輕很淡,像是通透所有人事的世外散淡人,但又自有一股成竹在胸的氣勢在。
蘇王府的護衛嚴似鐵桶,飛進個蒼蠅都難,蘇鬱岐那雙眼比什麼都毒,又怎會瞧不出凌子七在酒中下藥。必然是蘇鬱岐先對凌子七起了疑心,才將計就計,演了一出苦肉計的戲碼,藉機將凌子七禁了起來。
其實凌子七也未必有什麼疑點,蘇鬱岐只不過是寧可誤判不能放過任何可能性。
還有尹成念。她身手固然是好,但要逃過蘇鬱岐的眼線,怕也是不能。想來蘇鬱岐早已經知道了這個人的存在,所以今夜看見她來才沒有吃驚。
這些事皿曄心裡明鏡似的,蘇鬱岐心裡也明鏡似的。兩人都心照不宣沒有說破。
皿曄只是恰到好處地表明瞭立場心跡。
蘇鬱岐有些釋然了。抬步進屋,嘴角那抹自嘲的笑褪去,換上莞爾一笑。
“明日要和皇上好好談一下,問問他的想法。”蘇鬱岐洗漱完畢,到床上躺下來,長長地舒了個懶腰,四仰八叉地平躺。
皿曄手上握了一卷書,身上穿著月白的中衣,踱到床前,靠著床頭歪下來,瞥了蘇鬱岐一眼,蹙眉:“軍中歷練過的人都身體壯實得很,你怎麼瘦得跟個柳條似的?”他並沒有搭蘇鬱岐的話茬。
蘇鬱岐雙手擱在頭下,眼望帳頂,發呆道:“我有什麼辦法?以前在戰場上一打起仗來飢一頓飽一頓也就罷了,現在回到太平世界,也還是一個樣子,今日一天都沒撈著頓飽飯吃,倒喝了一肚子藥,不瘦才怪。”
皿曄目光在書卷上,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話道:“你明知那是藥酒,還灌一肚子,是太實誠了還是一向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
“哦,我想試試那酒到底厲害到什麼程度,沒想到當真是厲害,我差點節操不保。還是你厲害些,那種狀況下都能保持理智。”
皿曄偏頭瞧向蘇鬱岐,這番話倒提醒了他,當時蘇鬱岐必然是存有理智的,可既然存著理智還那樣親吻他……皿曄如何也沒辦法解釋蘇鬱岐的過激之舉,想問卻又沒辦法開這樣的口。
確實瞧上自己了?還是為了讓戲更逼真些?當時並沒有旁人在場,若說有,也只是一個躲在暗處的尹成念,沒有必要演戲吧……對了,尹成念,蘇鬱岐當時是發現了暗處的尹成唸的,後來,後來還為著尹成念吃醋來著。
莫非,真瞧上自己了?
皿曄實在不敢相信這個推論。瞧著蘇鬱岐瘦弱如搓衣板似的小身板,再瞧瞧微微露在外面的白似雪的脖頸,他想起新婚之夜,撕開蘇鬱岐衣裳領子之後震驚於那白膩的肌膚,一度,他曾懷疑蘇鬱岐是否是女兒身,但後來瞧著卻又不像。
那比他還平的小身板……怎麼可能!
況且,叱吒風雲權傾當朝的阿岐王若是女兒身……會天塌地陷。這是皿曄浮上腦海的第一個念頭。所以,萬不能去好奇這件事。更休提要扒開這件事的外衣。
雖然有時候他還是禁不住想去探索,但每次都還算理智,及時剎住車拉住馬。
“睡吧,明日你還要去點卯呢。”
皿曄彈出一縷指風,滅了桌上的燈燭,躺好了,拉過薄被給兩人搭上,闔上了雙眼。
蘇鬱岐瞧他不欲再說話,也便不再出聲,瞪著眼看了會兒漆黑的帳頂,亦閉眼睡了。
次日晨起,蘇甲一早便等在門外,聽著蘇皿二人起床了,便帶著丫鬟小廝進門來伺候洗漱。
蘇鬱岐尚自沒有清醒,捂著嘴打哈欠,一抬眼,瞧見進來的那一丫鬟一小廝甚是眼熟,可不就是清荷長生姐弟倆麼。
“誰讓他們倆來的?”蘇鬱岐端著茶水漱口。
“我。”皿曄道。
“你瞧上這丫頭了?”蘇鬱岐挑眉斜著他。
“我以為你瞧上了,不然也不會幾次三番容忍她,還救下了她姐弟倆,所以我就派人去清荷本家將她姐弟倆買來了。這差事辦的你可還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