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汀抬頭看了看這一片修羅場,經過很久的激戰和清掃,夜已經深了,周圍都點起了火把。審判官們圍著一個火堆,都在低聲祈禱,特用的敬神語從他們嘴裡冒出來,竟給了這一片廢墟不合理的安詳。
暗騎和黑衣軍人們仍然在舉著火把和移動光源四處搜尋著,由於剛剛的生死與共,雙方都沒因為戰利品而發生衝突,甚至時而互相開著玩笑,只是不知道下一次任務的時候會有幾人又把性命留在那裡,連屍骨都很難收齊。
“他媽的,收工,走人!”奧斯汀伸了一個懶腰,向著天空大聲吼了一句。
風塵僕僕地趕回天啟城已經過了兩天,眾人走走停停倒也沒有覺得疲憊,只是荒野之上惡劣的條件讓人有些無奈,至於偶爾來襲的野獸,只能為眾人的行程增加一點樂趣。
只是可惜了那些永遠留在了格林蘭鎮廢墟中的生命,只能勉強將其配劍或者胸章帶回安葬,連屍骨都不能收斂。在西莫教廷的傳統中,火葬只流行於異端,只有風葬和土葬的靈魂才能進入天國。而有一些信奉自然的修士,則更願意讓自己的遺骸放在竹筏之上順著江河流走,使靈魂迴歸自然,被稱為“水葬”。
不久之後,奧斯汀率著剩餘的人走進了行動部主樓,帶走的二十八人現在只有二十一人回來了,還有三人留下了永久性的殘疾,估計只能退役或者在後勤處過自己的後半生了。
眾人一回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便瀰漫在大廳裡,其他的人見到奧斯汀隨意在大廳裡抖落著風衣上厚厚的一層還有血跡殘留的沙子,都明白了怎麼回事。
剛從荒野上回來的人大多殺紅了眼,奧斯汀這一類狠角更是這樣。穿過大廳的工作人員都趕忙避開,連有些已經有爵士爵位的人甚至子爵都慌忙避開,卻又不敢表現出明顯的厭惡和恐懼。
奧斯汀接著熬了一天,忍著頭疼寫完了行動報告。對於他來說,短短几頁的行動報告,比讓他幹掉一個小隊的流民還要困難。
交了報告之後,奧斯汀與馮蘭特林打了一個招呼,眼底有著深深的疲憊。不只是因為連續幾天幾夜缺乏休息,更是那些又永遠回不來的手足兄弟。甚至有剛見面不久的新人,也在這一場行動中喪失了生命。
馮蘭特林詢問了一下某些具體情況,看見奧斯汀狀態不好,也就揮揮手讓他回去。奧斯汀依然幫著馮蘭特林收拾了一下雜亂的辦公室,換上熱的咖啡,才輕聲離開。
馮蘭特林一切看在眼裡,奧斯汀這個持續多年的習慣讓他在權位上更加冰冷的心也不由得一暖。
至於那把很可能是軍部流出的左輪手槍,奧斯汀只是提了一下,馮蘭特林也沒有往上面深究的意思,畢竟有些事情已經到了心照不宣的地步,況且那柄手槍現在並沒有在他的手裡,至於莫羅吉那個憨厚耿直的人會怎麼處理這件事情,奧斯汀已經在路上提點過他,其餘的奧斯汀也不想多加干涉。
對於奧斯汀來說,他甚至有可能希望莫羅吉能把這件事捅出來。自己的人在這裡拼死拼活,卻又人把槍械流到這些異端的手裡。就算中間可能轉了不知多少次手,但最終還是落到了這些人的手裡。
奧斯汀一閉上眼睛,一具具屍體便在眼前晃悠。就算他已經經過了這麼多事,但是還是會心裡隱隱作痛。經過的行動越多,奧斯汀眼前的屍體就越多,似乎那冰冷堅硬的心也開始緩緩鬆動。
“是因為最近經常想到古威尼嗎?”奧斯汀嘆了口氣,心裡濃重的陰影一直揮之不去。
重重地一拍桌,奧斯汀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看了看牆上掛著的機械大鐘,已經到了晚上十一點半。行動部也算是國家部門,一直執行著朝九晚五的上班制度。雖然大部分人都很自覺地加班,但這個時候也都基本上散去了,只剩下今晚有行動的軍人在看不見的角落裡做著準備,像是餓狼出擊之前狠狠地磨著牙齒。
奧斯汀靜靜地穿過空曠的大廳,街上已經幾乎看不到敞篷馬車了。奧斯汀在街邊無聊地用軍靴將街邊的碎石一顆顆碾碎,直到過了十來分鐘,一直都沒有載客的馬車前來。這時蒸汽公車也早已停運,奧斯汀想了想走回家的路程,還是搖了搖頭,準備回到辦公室裡再待上一宿。
“奧斯汀閣下?”突然一聲輕喚在耳邊響起,奧斯汀詫異地轉過頭,看到一名二十多歲年輕人向他走來,白淨消瘦的臉上帶著考究的金絲眼鏡,行禮時手指纖細修長,虎口也沒有軍人常有的老繭,但他確實穿著黑色軍裝。
“您是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年輕人見奧斯汀沒有反應,溫和地開口道。
“怎麼會不記得呢?奧爾汶萊閣下,好久不見。”奧斯汀也微微躬身,臉上略顯尷尬。他確幾乎忘記對方是誰了,直到再次聽見對方的聲音,他才終於想了起來。
奧爾汶萊也是青年教衛軍的一員,在不久之前的那場黑潮大公的宴會上見過,當時奧斯汀的出現遮住了其他人的光彩,奧爾汶萊本就低調的性格更使他像是露水一樣在奧斯汀心裡劃過,幾乎沒留下什麼印象。
“恭喜您啊,”奧爾汶萊看見奧斯汀疑惑的神情,接著說,“我在行動部的檔案登記處工作,最近看見有人頻頻提取您的檔案,有馮蘭特林大人往裡面補充的檔案,也有紋章局的工作人員,一般這種情況您晉升男爵的通知沒幾天就能下來了,現在就提前恭喜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