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戰場上,人命只是一個數字。”當年阿摩司大帝完成了奠定人族統治地位的最後一戰,坐在皇宮裡批閱完關於世紀之戰的最後一封奏章,抬頭說。
那一剎那,大帝的目光穿過重重宮闕,接引著天上那一場被稱作“諸神隕落”的流星雨,如是說。
今日,這一句話濃縮在了王城裡發生的一場小規模戰役上。
鮮血已經將離開王城的最後一段路染成了紅色,像是為道路鋪上一條猩紅的地毯,迎接從地獄爬出的惡鬼。
在這一場截殺的一角,三個人組成的一個小隊不斷向著馬車突進,然而如果有人仔細觀察一會兒,卻會發現這仨是典型的出工不出力——
為首一人突擊到附近的騎兵身邊,反覆彈跳間輾轉騰挪,若找到空隙便不介意用他手中閃耀著鍊金紋刻光芒的砍刀收割一條人命,厚重的鎧甲在這把砍刀之前彷彿紙糊的一般,一道便能帶起一道鮮血狂飆的傷口,而有舉著加持了“堅固”紋刻盾牌的騎兵逼來時,他便會在盾牌上借力一踩,迅速遠離。
另一人與他的作戰方式則截然不同,從地面上便對馬背上的騎兵發起衝擊,不算魁梧的身軀一把戰斧,每一擊都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更讓敵人難受的是他的劈砍總能帶起一陣寒風,臉一階能力都沒有開發的騎兵與對方每一次碰撞會打一個冷顫,甚至有一人與對方反覆對拼十幾記之後長槍直接被凍得泛起寒霜,在最後一次碰撞之後碎成了三節。
最後一人則始終遊離與戰場之外,當同伴不支之時,一道火焰便會從他左手飛出,十指上的戒指不時發出一道紅色的光芒,彷彿遊蛇順著手臂流入他的身體,使他快要乾涸的源力得到極大補充。當有敵人逼近時,右手左輪手槍轟出的子彈不介意狠狠撕裂對方的身體,巨大的威力讓槍下亡魂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屍體。
正是奧斯汀、古威尼和戴維克斯三人。
就算三人在這殺戮場上如魚得水,甚至偶爾有節點被點燃,但三人卻始終處於邊緣,就算快要接近馬車,也會迅速撤回,似乎將這裡當成了點燃節點的磨礪。
三人被安排的臨時手下早就不知道去了哪兒,己方實力最高的幾人中只有“黑白伴侶”中的白衣婦人還隱匿在一旁苟延殘喘,偶爾在陰暗處出手收割生命,而對方的威爾卻是愈戰愈勇,整個隊伍的速度也提了起來,殺手已經來到了城門附近,卻組織不起有效的阻擊。
三人互望一眼,均看見了對方眼裡的退意。
任務算是辦砸了,但自己三個人並不能改變戰局,為了別人的目的拼上自己的性命絕不是奧斯汀的處事方式。
大不了把到手的幾件武器還回去,再帶著老沃夫到荒野中避避風頭,見過一面的馮蘭特林總不能為了任務的失敗去找自己的麻煩,即使殺人滅口也要先在荒野中找到幾人的蹤跡。奧斯汀心裡已經有了計較。
這時的他,還不知道在大人物們的心裡,有種生物叫做“替罪羊”。
三人慢慢向外退去,發現已經有不少人開始萌生和自己一樣的打算。
戰局的崩潰往往就在一瞬間。
威爾已經感受到了局勢的變化,劍光閃過,發散的源力化作無數利刃,將周圍的敵人都切割成了破碎的血肉。
殺手們一時之間沒有預料到威爾的爆發,聳然一驚,下意識地後退,為車隊讓開了一條道路。
威爾心中一喜,眼中不自覺地流出一絲疲態——面對持斧巨漢的戰鬥已經讓他傷了元氣,接下來硬撐著完成的高負荷戰鬥和層出不窮的變數讓這個本來堅毅的男人也開始有了精力不濟的感覺,而那把芙拉格都轟碎的一槍讓他始終保持在警惕之中。
並不知道馮蘭特林已經離開的他,不斷用危險感知能力掃視著目力所及的一切地方,方便在第一時刻做出反應。
然而就在此時,本來開啟的城門毫無徵兆地關閉!
本來結合蒸汽動力和機械動力共同作用的城門,在一瞬間轟然落下,巨大的轟鳴和震動讓周圍的房屋在剎那間倒塌一片,道道裂紋在地上輻射開來,塵土飛揚之中整個車隊的戰馬都受到驚嚇人立而起。
驚人的變故讓身經百戰的威爾大腦中也暫時一片空白,連忙安撫戰馬,在緊閉的城門前徘徊著,看著又逐漸圍上來的殺手,面色鐵青,緊抿的嘴唇被咬出了鮮血。
永不陷落的天啟城門近乎失控地砸下,近乎神蹟,而能在瞬間完成的人,整座王城只有一個人,他是神行走在世間的化身,因為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就是這個世界上的神!
威爾抬頭,看著遠處那座聳立在雲間、看不見頂峰的高塔,那最接近天堂的聖潔之所。
“您果然還是親自出手了啊,我的教皇。”
威爾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對死亡的恐懼已經完全消散,終於王室的同時,他依然是西莫教廷忠實的信徒,能看到那位只活在傳說中的老人親自出手,而且物件還是自己,就算像是螻蟻一樣被輕輕抹去,那也死而無憾。
威爾沒有意識到,在他望向永恆之塔的一瞬間,一種比狂信徒更加瘋狂的信仰出現在他的心裡,像是最熾熱的烈火,又像是最猛烈毒藥,不斷腐蝕著他的內心。
如果此時抬頭,他會發現儘管遠處仍是陽光毒辣,但車隊上空卻是黑雲壓頂,一片片閃電彷彿銀龍游弋在烏雲之中,又消散在天地之間,然而不管電光如何猛烈,雲層之下都悄無聲息,天地之間一片寂靜。
一張老人的面孔逐漸在烏雲中形成,慈祥與猙獰都在這一張臉上得到了完美的詮釋,巨大的面孔俯視著世間的一切,彷彿行走在天上的父,準備向叛逆者降下最嚴酷的神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