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厚重,他看不清前面到底出了什麼事,只能一邊往前跑一邊大聲喊道:“快過來我這邊,撤到後山去!”
可他的聲音在這滂沱大雨之中就如泥土大海。
黃良靈機一動,彎下腰將手機收摟在身下,開啟錄音功能,貼在嘴邊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吼道:“北渡河決堤!請村裡的兄弟姐妹即刻往後山撤離!”
隨後按下重複播放鍵,將聲音增強到X10。
於是在茫茫雨霧中,黃良的聲音成功傳了開去,堪比一個小型的喇叭。既節省了他的體力,又能夠讓人們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找到他的位置,就像是平日裡走街竄巷的舊物回收吆喝:“回收舊手機、電視機、洗衣機,換菜刀、不鏽鋼盆……”
果然,黃良的錄音剛播出兩遍,前面就閃過一道亮光,一個渾身溼漉漉的中年女子提著一隻手電筒跌跌撞撞地爬了過來。
黃良連忙跑過去將她扶起。
女子一眼就認出了黃良:“黃同志!黃同志!”她情緒十分激動,指著身後手舞足蹈,一不小心碰到了黃良的手機上,不知怎麼地居然撥到了孫建國的電話上。
黃良安撫那女子道:“姐姐別慌,有什麼事慢慢說。”
女子氣喘吁吁地帶著哭腔道:“屋子……屋子……塌了,救救我老公和女兒吧!”她的手電筒亮光較強,往身後一照,果然在不遠處顯現了一座倒塌的瓦房。
黃良趕緊跑過去檢視情況,只見一個黑瘦的中年男子和一個小女孩都被壓到了倒塌的房梁下,都動彈不得,那個小女孩側躺在地上,被黑瘦男子死死護住,但積水已淹沒了她半邊臉。
“喂?”黃良的手機響起了孫建國的聲音,“怎麼這麼吵,你在放DJ嗎小黃同志?”
黃良道:“孫股!北渡河決堤水淹山北村啦!”
孫建國顯然沒有聽清,在電話那頭道:“什麼?肚餓……決定吹鹽山?你作詩啊?”
此時水位已漸漸升高,救人迫在眉睫,黃良顧不得再多做解釋,直接撩起袖子去搬房梁。
村裡瓦房的房梁雖然不能說很不結實,但經過摔碰後已裂成數段,而且也只是一部分壓在那兩個人身上,黃良拼勁全力,很快就將黑瘦男子和小女孩救了出來。
但男子和女孩身上都已經負傷,行走不便。
黃良打算讓中年女子扶他們去後山,但卻發現中年女子的一隻腳也已經扭傷。這附近的其他村民情況未卜,他若親自送他們去後山,必定救不了其他人,若不送,中年女子一行三人全都有傷,在這暴雨和洪水齊來的環境中恐怕也很難撐到後山。
“哐哐哐哐!”此時忽然響起急促的鳴鑼聲,兩道電筒光從幾丈外照了過來,原來是村委會的兩個工作人員趕來了。
黃良心中大喜,讓他們倆繼續通知和救援附近的村民,自己抱起女孩,和黑瘦男子夫婦一起手牽著手,連成一條線,避免被水衝散,往後山走去。
雨漸漸小了,但風依然很急。
北渡河的大股河水湧進了山北村,湍急的水流讓黃良等人舉步維艱。
後山離得有點遠,這一路上依舊是黑燈瞎火,黃良一隻手臂摟緊小女孩,手掌外翻,持著手機照路,另一隻手牢牢地抓住黑瘦男子的手,黑瘦男子則奮力扣著他的妻子的手臂,四個人緊緊連在一起,但在這呼嘯的風聲中,還是顯得極其渺小和孤單。若不是後來村裡也響起了全體防洪、撤到後山的廣播,他們可能都會覺得自己並不是走在熟悉的山北村裡,而是在陌生的無邊幽暗當中。
小女孩環抱著黃良的脖子,臉頰貼在他的耳邊,呼吸有點急促。
因為中年夫婦走動不便,黃良估計他們還要在雨中走上很長的一段時間,便打算說說話緩解一些緊張的氣氛,道:“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曾瑤瑤。”
那個“曾”字如同一把利刃冷不防地扎入黃良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