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佼艱難地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是裸露的房梁,屋裡並不敞亮,四周是燻得很黑的牆壁,窗邊放著紫紅色的大躺櫃,上面擺放著一個座鐘。
座鐘的指標喀嚓喀嚓地走著,鐘擺機械地左右晃動,外面罩子的玻璃上印著南京長江大橋,正中間是一句語錄:為人民服務。
這是在哪裡?
她明明記得自己遇到了電梯事故,在轟然的巨響中失去了知覺。
怎麼竟然到了這麼一間破房子裡?
她絞盡腦汁回憶了半天,終於想起來,那是前一天的事了。
那麼現在這也是夢嗎?現在還有這種樣式的躺櫃和座鐘?
林子佼茫然地盯著座鐘看了半天,忽然覺得它很是眼熟。
這不是大嬸家的那個老式座鐘嗎?今年過年去大嬸家的時候,她還親手給這座鐘上發條來著。
看樣子自己是腦部受了傷,腦部受傷之後部分患者會產生輕重不一的幻覺,可能自己就屬於這種症狀。
不然的話,電梯事故之後應當在醫院搶救的,怎麼會到了大嬸家?
林子佼記得很清楚,這個印著為人民服務字樣的座鐘是大嬸家的,後來又給了堂哥。去年過年她去堂哥家,還見這個鍾來著。當時大家還感嘆,說這年齡五十的古董鍾竟然還能走,而且還蠻準的。
林子佼僵硬地扭頭,目光轉動四下打量。
屋子不算大,打掃得乾乾淨淨,木框的窗戶不大,藍色的油漆幾乎都已經掉光了,顯得斑斑駁駁的,靠近炕邊是一道紅磚火牆,火牆燒得很旺,散發著熱量,烤得人頭暈。
磚砌的火牆?
林子佼費力地想著,她似乎只在大嬸家見過磚砌的火牆,當時的她特別稀罕這個散發著熱量的東西,每次冬天來大嬸家,都要把小手貼在這上面烤一烤。
想到這兒,林子佼愈發肯定出現了幻覺,而且是非常久遠的幻覺——大嬸家早就搬了樓房,這種磚砌的火牆更是早在搬樓房之前十幾年,就被鐵製的土暖系統取而代之了。
儘管明知道這是幻覺,林子佼仍然忍不住鄙視自己:看樣子剛才跟子矜姐聊了一會天,真是勾起了自己的羨慕心理,竟然做夢都夢到來了大嬸家,會不會下一刻就夢到子矜姐呢?
正想到這兒,門開了,一箇中年女人走了進來,見林子佼睜著眼,她幾步衝過來驚喜地喊道:“子矜,你醒了?”
林子佼自然認得這女人,這是林子矜的母親鄭桂花,她叫大嬸的。
只不過這個鄭桂花是年輕了幾十歲的版本,林子佼看得真切,就連大嬸的雙眼皮和長長的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這幻覺可真夠真實的,竟然見到了年輕時的大嬸。
“王大夫這藥真靈,看著那麼嚇人的病,一副藥灌下去就好了!”大嬸一隻手撩起她的劉海,另一隻手的手背來探林子佼的額頭:“燒退了,子矜,你感覺好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