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出棺槨,我要看一看。”
猶豫了一下,封子軒點點頭:“前輩稍等,我先解開封禁。”
沒有越俎代庖,道士安靜的等在一邊。
眼神複雜的摸索了幾下墓碑,封子軒目光一凝,單手作訣輕輕的在碑身上點個不停。
隨著他每次點落,碑身裡都隱隱傳出一聲輕響,就像是機括開始似的,不斷地有積灰自碑身上滑落。
“開!”
當最後一指點落碑身,整座墳墓狠狠的顫動了一下,墓碑緩緩向後挪去發出沉重的摩擦聲,一個巨大的棺槨從地下一點點浮了上來。
棺槨石制,表面以青紅二色為主色調漆之,上面除了石頭自身的紋路外再無更多人為的痕跡,可精通陣法禁制的人會發現其表面佈滿了重重封禁。
端詳了一會兒,道士說道:“你這防範的不光是屍變,還有外人吧?”
封子軒沒有隱瞞,點頭道:“子軒遺體至今下落不明,此乃空棺,自然是要防著點外人查探。前輩,棺槨在此,裡面是空的,你還要繼續看嗎?”
“當然了,開啟!”
皺了皺眉頭,封子軒還是依命行事,伸手繼續破解棺槨上的封禁。
棺槨上的封禁明顯比墓碑上的高明瞭許多,封子軒施為良久也沒有結束。在他的點拍按捺下,外層的青紅二色頓時靈動起來,不斷的穿插遊走變幻出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形態,直到最後青紅二色徹底相容,化為純粹的黑將整個棺槨包裹起來再也不見半絲雜色,封子軒這才停下手來。
這時再看,棺槨早已大變模樣。外形雖然沒變,可純粹的黑讓它看起來就像一方黑洞,是開在人界的一個虛空入口,凝視的時間稍長便有種自己要被其中的深邃吸扯進去的恐慌感。
“虛空石?你們封家還真下血本啊!”
道士咋舌不已,扭頭看了看四周更是嘖嘖稱奇:“你們封家的每口棺材不會都是虛空石做的吧?這本下的也忒大了!得虧你們住的夠偏僻沒幾個人能過來,要不就衝著虛空石,你們家祖墳非得被人刨乾淨了不可!”
封子軒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虛空石乃天地奇物,只在虛空的夾縫裡產出,煉製後的作用只有一個,以自身為橋樑貫通一條虛空通道,將任何接觸到它的東西全部拉入虛空夾縫之中,通俗點說就是放逐。
虛空夾縫是虛空裡的裂痕和褶皺產生出的奇異地帶,李初一流落漠北前漂流的那段虛空甬道便是虛空夾縫的一種。虛空石在虛空夾縫裡並不罕見,只要進入虛空夾縫隨便找找應該都能找到。
可能找到不代表能帶回人界,虛空石之所以人界罕見難就難在虛空夾縫本身。虛空夾縫千奇百怪什麼樣的都有,一旦陷入進去就像是陷入了一個無窮無盡的迷宮,再加上裡面混亂無序的虛空之力和各種扭曲的道則,一般的飛昇期高手進去都得折在裡面,唯有百劫道人那種境界的頂級大能才能一探究竟。
所以虛空石既廉價又珍貴,對能獲取它的修士來說只是冒一次險罷了,可對絕大多數修士來說它卻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修為不到貿然進入虛空夾縫必死無疑,除了買別無他途。
封子軒知道道士只是調侃,所以才沒有多說什麼。不論出於什麼目的,祭靈的本質都是陰鬼之屬,只不過沒有一般鬼物的怨念邪氣罷了。
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裡離鬼域那麼近,一旦祭靈出現個三長兩短,那後果可是極為嚴重的。
所以封家祖陵的每口棺槨都是虛空石所制,一來經過若干種道則的洗練虛空石對禁制和陣法的包容性極佳,二來萬一祭靈有變,只需催動印訣開啟虛空甬道,棺槨連同棺槨內的一切都會被流放到不知何處的虛空夾縫裡,不會為禍人間。
抬手輕輕放在棺槨表面,對那種將要被吸扯進去永恆放逐的恐慌感一無所覺,封子軒的眼睛裡只有濃濃的追憶與複雜。
幾百年來,封子涵的墓他時常過來悼念,可封子涵的棺槨他卻是第一次起出。
不僅僅是因為起棺出墳有違人倫,更是因為他不敢。現如今知道里面埋的是空棺的只剩下他一個了,三弟的遺體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掉了,至今杳無音訊,他不知該如何面對。
良久之後,他想起了身旁的道士,咬了咬牙,掌分左右輕輕的拍在了棺槨的兩側,一道道複雜的紋路自雙掌掌心綿延而出。
既然是空棺,那開棺自然是沒有意義的。
可今日不同,人界最深不可測的一位大能就在身邊,這樁懸了數百年的懸案總算有了一絲大白天下的可能。
最重要的是道士身邊跟著的那個女子,不,現在應該是女鬼了,這才是讓他看到希望的最重要的原因。
封子涵和宮紫鵑的事當年鬧得沸沸揚揚,最後兩人能締結良緣,他在其中可是出了不少力的。
身為長子,他必須要穩重,成為兩個弟弟乃至其他同輩的表率。可從心底裡來說,封子涵的年輕衝動,他又何嘗不曾有過呢?
自己不能做的事,便寄託在幼弟的身上了。宮紫鵑也確實是個不同尋常的女子,跟封子涵配在一起,他這個做大哥的也很是欣慰。
可惜變故一生再生,好端端一樁紅事,硬生生的化成了白事,最後又成了一樁懸案,封宮兩家剛剛好轉了一點的關係也重新跌到了冰點,甚至比以前還要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