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安行走在軍寨裡,在這裡,他沒看見一場大捷下來本該看見的喜慶,恰恰相反,氛圍,顯得有些壓抑。
傷兵正在被救治,梁國都城裡所有的大夫乃至於藥房跑堂的夥計也都被抓到了這裡進行傷勢處理,但依舊……不夠。
慘烈,
慘勝,
當其不再是字面上的存在而落於實際後,才能真正地感受到其背後隱藏著的血淋淋的殘酷。
謝玉安見到了自己的老爹,
老爹坐在一個木墩上,肩上做了包紮,嘴唇有清晰可見的乾裂。
謝玉安一直覺得自己的這個老爹是一個“活寶”,他很在意他的形象;
言談可以粗俗,行為可以粗鄙,但模樣看起來,必須精緻得體;
而眼下,謝柱國是完全顧不得這些了。
謝渚陽也看見了走來的兒子,
他想笑,卻哭了。
自己這兒子早慧,很早以前,他這個當爹的在兒子面前,就已經沒辦法拿捏出架子了,打屁股,是這個當爹的最後僅存的極端表達;
有時候,他甚至會擔心,擔心等兒子再長大一些,自己是不是就該退位讓賢了?
家族裡的那些老東西,似乎很期待這個。
涉及到權力,謝氏又是一方土皇帝一般的存在,按理說,應該很掙扎才對,古往今來為何太子的日子總是很艱難,原因就在於其存在已經影響到其父皇的權威了。
可是,自己就這一根獨苗。
一場大勝下來,贏的還是燕軍,且還是燕軍的精銳,他本可以向自己的兒子展現出自己的豪邁,但臨到頭,卻止不住淚流。
兒啊,爹好後怕啊;
兒啊,爹差點就見不到你了啊;
這些話,沒喊出口,但神情已經出賣了一切。
當爹的,並不覺得在自己兒子面前這般真情流露有什麼丟臉的,因為他很清楚自己在兒子心中的地位以及形象到底是哪般。
謝玉安走上前,張開雙臂,抱住了親爹的腦袋,輕輕拍了拍:
“爹,仗打完了,打完了,不怕,不怕了。”
“嗚嗚嗚……”
謝渚陽放聲哭了起來,絲毫不在意周圍家族子弟的目光。
當然了,大家對這對父子在人前的表達,已經有些習慣了,且跟隨著家主經歷了這場戰事計程車卒,在這哭聲裡,其實能找到一種共鳴。
謝渚陽哭了好一會兒,停下後,還用自己兒子的衣服醒了把鼻涕。
“……”謝玉安。
坐直了身子,親兵送上水盆毛巾,謝渚陽開始洗臉。
謝玉安則將外面的那層衣服脫下。
“小心著涼。”當爹的關心道。
謝玉安搖搖頭,從老者那裡接過一件披風披在了身上。
謝渚陽“哼”了一聲,道:“老子還沒臥病在床呢,看來以後是指望不上你病榻前伺候了,逆子。”
“爹啊,咱家要是真淪落到得靠我在你病榻前伺候了,那日子,您估計自個兒先熬不住,還不如早點走了算了。”
“啊……好像也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