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微雨。
綿綿雨期,宛若多情的柔水女子,一停二顧三頓四盼五回首;
又像是將這片天幕蒙上一層細細的雨紗,
潤了一群人,膩了一座城。
太后娘娘的玉心宮內,池塘裡的綠色,已經儼然。
不同於其他貴族的喜好奢靡,楚國太后一直是個簡樸的性子,每逢冬季,不少楚國大貴族府邸內,總會有一兩個做暖房的院子,四季如春,偏偏楚國太后卻不喜如此。
用她的話說,
這人啊,
上了年紀了,
就越來越惦記這春夏秋冬的變遷了;
年少時無知,成年後無感,年長了無暇,一直到年老後,驀然回首,才驚愕於自己居然已經錯過了這般多。
這一春一夏一秋一冬,每一次輪擺,都像是青石柱上又多刻了一層似的,見一眼少一眼,望一回短一回,暖房舒服,卻像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將自個兒弄得個四季不分,整一個囚居深宮之中的蠢物,又何苦來哉?
太后坐在飛簷下,手裡端著湯飲子,時不時拿起勺子,吃上兩口,再看一看院子裡的迷迷濛濛。
而在玉心宮外,五殿下熊廷山一身紅色的蟒袍侯在那兒,時不時地向裡頭打量幾下,又不敢進去,在其身後,還站著一個身著華妝的女子。
周遭一種太監宮女,沒人敢多嘴多看,都低著頭,大白天的,卻像是將自己已經掩於細雨微簾之中似的。
親王之位,固然尊崇,但僅僅一個新晉的王爵,還不至於讓這些太監宮女們這般小心翼翼。
實在是五殿下鎮守梧桐郡這麼多年來,郢都其實一直都在流傳著關於五殿下的故事。
有人說他和山越人歃血為盟,吃人肉喝人血最喜那十六女郎的尖尖心肝兒切了下酒;
也有人說他身邊的山越族女子每晚都必須要找一個楚國童男來臨幸,臨了,還得切了人家下面那活兒泡酒喝了求一個青春永駐。
總之,這些傳言,是怎麼噁心人怎麼來,是怎麼讓人畏懼怎麼來。
倒是沒人刻意地去散播這些,
而是在大楚,
楚人對山越族的蔑視,早就融刻在骨子裡。
一如燕人看蠻人,晉人看野人一樣,其實,他們看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禽獸。
也因此,和山越人稱兄道弟同時還娶了山越人妻子的五殿下,其在民間的形象,自然是要多可怕就有多可怕。
這時,一名御前小宦官小跑著趕來,對熊廷山行禮:
“奴才參見王爺,王爺,陛下口諭,讓您先進去見太后她老人家,陛下在南書房有些事兒耽擱了。”
“這……”
如果不是此時正在皇宮裡,熊廷山真想對自己四哥破口大罵。
但沒辦法,
熊廷山只能最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轉身,親自幫自己的妻子整理了一下。
和丈夫的“膽顫心驚”不同,其妻倒是顯得落落大方,這個夏名叫吳婷婷的女子,出身于山越吳江部,部族內有人口七八萬,算是梧桐郡實力比較強的一個山越部族。
“待會兒見著太后老人家,得放規矩點兒。”熊廷山小心提醒道。
“相公,這話你都從昨晚說到現在了。”
“呵呵。”
熊廷山點點頭,指了指旁邊一個太監,示意他去通傳。
太監馬上小跑著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