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願聞其詳。”
“時下范家,看似豪奢,但都是烈火烹油炸起來的勢,范家身為屈氏奴僕,按理說,一應收成的大頭,都要給屈氏,就是自個兒這邊,賬面上能截流下來的,真的不算多。
如今的大富大貴,是屈氏以范家為點眼,做一面牌子,招攬人心。
若非是范家私底下還有一些生意,此時的范家,無非是一具粉面骷髏罷了。”
老嫗的意思就是,是屈氏讓范家這般看起來富貴的,這是牌面;
皇帝要招攬人心,需要給忠誠自己的大臣將軍以厚待,屈氏這種大貴族,也是一樣。
但為了鉗制範府坐大,最終出現奴大欺主的局面,所以迫使范家必須各路豪闊,除每年上繳屈氏的定例銀子以外,范家剩下的銀子,必須揮霍掉。
讓你看似紅火,實則就是個虛胖的空架子。
這應該是屈氏自很久以前就定下的制衡之策,只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如今的范家,終究還是起來了,其隱藏在下面的底蘊,其實足以讓屈氏大吃一驚。
老嫗將手中的小鏟子丟到了面前的花圃裡,
道:
“說到底,楚國一日不破,我范家,就永無出頭之日,富貴人家富貴久了,有些的,會生出富貴病,有些的,他沒生病,卻比生病了的更無藥可救;
因為他居然想著,憑什麼我要在你面前卑躬屈膝,憑什麼我世世代代都得為你為奴為婢?
唉,說白了,都是吃得太飽惹出來的禍事兒。”
鄭凡聽了這番話,點點頭。
“伯爺也是覺得這般?”
“人心如此嘛。”
“對,就是個人心如此,正文已經將事兒都說與我聽了,伯爺要做什麼,范家都會幫到底。
說句掏心窩子的話,
就是將現在的范家全都賠進去,也沒什麼可惜的,只要范家能活下來一兩個嫡系子弟,唉,旁支也成啊。
到頭來,有伯爺和六殿下的看護扶持,重新堆出一個范家來,也沒什麼難的,那時候,至少還能堂堂正正地做個人不是?”
“您想得可真通透。”
“通透?呵呵,也就是這般說說而已,正文的爹媽,早走了,我呢,卻一大把年紀了還活著,說我活得通透,那是假的,因為我自己其實也不想死。
器具用久了,就膩了,總想緩緩口味,人卻不這樣,一般來說,人活得越久其實就越怕死。
伯爺,別怪老痞子我絮叨了,其實,本沒想著伯爺您會來範府,到底是身份尊貴,依照伯爺您的本事,手底下有個一千甲士,真要出了什麼事兒,往蒙山齊山那裡一鑽,誰又能拍著胸脯說能製得住你?
但伯爺您到底是來了,既然來了,那老婆子我總得來見見你,總得找你說說話,甭管這些話有用沒用,咱總得露出點兒態度來。”
“是。”
“伯爺可信玄學之術?”
鄭凡笑了笑,搖搖頭,道:
“不是很信。”
老嫗點點頭,道:“其實老婆子我也不是很信,但偏偏很不巧,老婆子我打小就不信命,偏偏又被說成是玄修體質,明明胡亂耍頑時做的占卜,偏偏最後都能成事兒。
當初年輕時,對著正文他爺爺占卜,卦象說的是,這男人,旺妻。”
“還有旺妻?”
“有旺夫,自然也就有旺妻,只不過是世上男子大多將女人當作陪襯,故而沒真正放在心上而已。
當年啊,我就想,那還成,嫁給他,至少這輩子能平安順暢。
人活一世,誰能拍著胸脯保證自己接下來那一甲子能順當穩健不出什麼糟心事兒呢?”
“是沒有。”
“所以啊,嫁,就嫁了,一開始啊,正文他爺爺沒看上我,我當時只是個小尼姑,雖說自認為長得不差,但人正文爺爺早就有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