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以來,翠柳堡的兵馬在學的就是一件事,那就是“聽令”。
在梁程的指示下,正在逃跑的他們開始故意放慢了馬速。
既然你們這麼蠢,敢追出來,
那就讓你們多跑一會兒。
你們跑得再快,在耐力上,能比得上四條腿的戰馬?
綿州城的北門城樓上,孟珙雙手死死地抓著牆垛子,他心裡十分焦急,因為他看見了,那支燕人騎兵,並不是潰逃,而是撤退!
撤退和潰逃,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意思,同時,也很可能意味著兩種不同的結果。
孟珙大喊著讓身邊的守卒敲鑼,呼喊著狼土兵回來。
但沒有用,
狼土兵們已經瘋了,
而且,
他們在戰場上從來不會聽具體的招呼。
城內還有一千多狼土兵正在忙著救治自己受傷的族人,同時喜滋滋地切割著燕人的首級扒拉著燕人的甲冑,撿拾著燕人的兵器。
他們聽見了城樓上乾人的呼喊敲鑼聲,卻也只是笑笑,不以為意,看著這些乾人的目光,還帶著明顯的不屑。
你們乾人沒用,被燕人嚇破了膽,但在我們大山的子孫面前,燕人,真的不過如此!
孟珙的呼喊沒能讓追出城外的達奚夫人回頭,孟珙清楚,當年,其實是有一個人,能讓麾下的土司們規規矩矩地聽命令的。
那就是刺面相公,刺面相公在時,乾國的西軍戰鬥力曾有過一段時間的巨大提升,其收服的土司們更是在其令旗面前不敢有絲毫的逾矩。
那時候,朝廷上甚至還出過一種聲音,那就是若是全力支援刺面相公,說不得大乾能夠一雪當年被初代鎮北侯賜予的恥辱!
但很快,就沒有然後了。
土司們在乾國這些年的懷柔政策下,也算是安順,但孟珙清楚,在沒有了那位刺面相公的壓制後,這種安順,真的僅僅是停留在表面上的一層皮罷了。
他們,就真的以為燕人和缺少騎兵的乾軍一樣?
他們,就真的以為和幾次幫忙平叛時面對的農民軍一樣?
如果燕人真的是那樣子的話,
那大乾,豈不是早就北伐了?
那蠻族,豈不是早就南下了?
孟珙有些無奈和茫然,
他現在只能期望那支燕人軍隊的將領,也已經被嚇破了膽。
明明是一場“勝利”的開局,
他卻一點都感知不到喜悅,
滿心的惶恐和不安化作了一聲怒吼,
孟珙一拳狠狠地砸在了牆垛子上,
罵道:
“直娘賊!”
………
孟珙的憤怒狼土兵們自然是沒能感受到,但他們確實感到……有一點累了。
土兵們也是人,雖然他們的耐力更好,也更善於奔跑,但已經一口氣追出去好遠了,遠到身後的綿州城,都有些模糊了。
他們終究是人,卻享用自己的雙腳,去追殺那群騎著馬的獵物。
可以說,如果不是雙方的距離正在一點一點地被拉近,如果不是對方一直在逃跑沒有絲毫的反擊,狼土兵們也不會追擊這麼遠。
達奚夫人可能並不懂得騎兵的真正可怕,但她作為一個統御一座山寨的寡婦,自然不可能那麼不堪,她察覺到自己手底下兒郎們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