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凡坐在小溪邊,手裡拿著一把先前從酒桌那裡抓來的一大把瓜子,一邊嗑一邊對著腥紅的溪水吐著果皮。
在發現婷姐兒還活著之後,鄭守備心情忽然舒服多了,先前的抑鬱茫然腦子發熱的毛病,也似乎好了許多。
就是連耳畔邊,靖南軍甲士對著屍體一個一個地補刀聲,都沒那麼刺耳了。
是適應了?
哦不,大概是麻木了。
這真是一個足夠艹蛋的世界,
鄭守備心裡忽然有些後悔,
如果當初沒決定從虎頭城裡出來搞事情,現在大家繼續留在虎頭城裡:
阿銘釀釀酒,樊力砍砍柴;
瞎子算算卦,薛三說說書;
自己做一個富家翁,每天四娘陪著,似乎也不錯,至少不用經歷這些東西,也不用看見這些東西,不是怕了,只是覺得煩了,再加點噁心。
但這似乎也不是自己能選擇的,若自己真的踏踏實實地選擇當一個普通人,自己大概已經死在了那座民夫營裡了麼,任憑蠻族騎兵踐踏過自己的屍體,然後鎮北軍鐵騎,再來碾上一遍。
僥倖一點兒的話,明早來找食吃的荒漠野狼,興許還能撿到一塊屬於自己的稍微完整一點的肉塊。
瞎子,你說肉食者吃的是人肉,但你的意思,僅僅是他們吃底層人的肉時,毫不眨眼;
媽的,現在他們吃自家人的頭,也他孃的是吃得津津有味。
儘管理性上鄭凡也清楚,靖南侯說出那句“大燕門閥之覆,自我田家始”,這句話,是多麼的有魄力,甚至是帶著一種為一國為一民主動開天闢地的勇氣。
但說真的,鄭凡覺得,自己可能這輩子,都做不到這種地步。
若真的一定要做成那樣,那這日子過得,得多沒意思,圖什麼?
圖我對大燕熱愛以及對姬性皇族的忠誠?
“在想什麼呢?”
杜鵑的聲音自鄭凡身後響起。
鄭凡咳嗽了一聲,道:
“沒想什麼。”
“自今夜之後,京中怕是沒人再去談論你廢掉三皇子一事了。”
呵,為阻止我上頭條靖南侯也夠拼的。
“是啊。”
明日之後,靖南侯自滅滿門的事,會迅速傳遍京城,乃至傳遍大燕,甚至傳遍整個東方四國。
“侯爺很不容易。”杜鵑說道。
“但侯爺不需要可憐。”鄭凡說道。
“呵呵,看來,還是你們男人更懂男人。”
“杜鵑姐說笑了,卑職對侯爺,只有難以言表的欽佩。”
“聽出來了,這句不是馬屁。”
“那是。”
“侯爺有令。”
鄭凡愣了一下,隨即單膝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