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葉朔始終難以入眠,腦中翻騰無休的,盡是那不知何時就會開始的“遊戲”。
他也曾反覆想過,如果到最後就剩下他和風仇白允三人,那時又該如何是好。自然,他絕不可能與同伴互相廝殺,但就算他們團結一致,又真能擺脫眼前這困境麼?他不知道。
睏意是從何時而來,葉朔也記不清了。當他再次擁有意識的時候,已經站在了二樓的走廊口,從這裡可以清晰俯瞰到樓下的大廳。環顧四周,天光大亮,而他的腦中,也突如其來的接收到了一條訊息,“遊戲”已經正式開始。
所有人竟然都會被隨機傳送到不同的地點麼?葉朔心頭大亂,這樣一來,他就和風仇白允失散了。雖然這樣的規則,應該是為某些實力較弱者創造了一段生存時間,以免他們直接就被堵死在房中。也怪自己考慮不周,竟是忘了跟他們約定會合地點。
事到如今,就算到大廳中大喊大叫,恐怕風仇和白允也是不會出來的,反而只會暴露自己的位置,成為其他人的攻擊目標。總之現在,其他人一定也都在觀望形勢,我就一邊隱蔽前進,一邊去尋找他們吧。也不知道,他們都被傳送到哪裡去了……
拿定了主意,葉朔正要動身,在他面前忽然劃過了一道雪亮的刀光。一名莊稼漢模樣的壯年人從走廊另一端快步衝來,手中揮舞著大砍刀,就向他直劈了過來。
或許對方在這樣的“遊戲”中壓力過大,早就神智失常,剛見到第一個人影,也不管自己有無敵意,就手忙腳亂的攻擊了過來。葉朔不想與他糾纏,一記手刀切住了對方手腕,而後掌勢稍轉,一團靈力直擊對方面門。
“咔擦”一聲,那人的身子撞斷了二樓的護欄,重重跌入大廳,和恰好經過的另一人撞在一起,同時滾倒在地。看著散落在腳邊的圍欄碎片,葉朔略一皺眉。
在這時光鐘樓中,似乎一切都有著自我修復的能力,昨晚劍不歸攻擊郗寒君,也曾在地板上砍出了一條深長裂縫,但沒過多久,那裂縫就自行朝正中收縮,很快便恢復得完好如初。地面依舊是平整光滑,看不出一絲被破壞過的痕跡。雖然不明其中原理,但這護欄,稍後多半也是會恢復原狀的吧。
就這麼稍一耽擱,葉朔就看到那被撞倒之人迅速爬起,手中托起一團靈力光球,朝著那使砍刀之人面部蓋下。血花四濺中,那人哼也沒哼出一聲,已經成為了一具屍體。
另一人站起身,還沒等他上前拾取戰利品,胸前就透出了一寸劍尖,江彩妮站在他背後,冷漠的抽出染血的長劍。
這時,葉朔腦中再度被強行灌入了一道訊息,“剩餘25人”。除了最早被殺死的魔族,隨後進入房間的總歸應該是30人。也就是說,除了剛才那兩個在自己眼前死去的人之外,剛才還有三個人,不知在什麼地方死去了。
“遊戲”才剛剛開始,戰況就已經如此慘烈,看來接下來,自己也不得不更加認真一些了——
江彩妮抬起頭望了葉朔一眼,卻是並未殺上二樓,而是快速朝著另一個方向跑去了。葉朔也無意追擊,現在對自己來說最重要的,還是儘快找到風仇和白允。
視線在大廳內簡略一轉,葉朔的目光就停在了位於最高處的那口大鐘上。如果在那裡設法放出訊號的話,應該會是最顯眼的吧?等釋放訊號後就立即離開,躲在附近觀察,風仇和白允若是被訊號吸引,暫時走出藏身處,說不定自己就能看到他們了……
……
此時,在二樓走廊盡頭的一間雜物室內,語寧的身形蜷縮成了一團,極力將自己隱藏在幾個堆積的木箱後。雙手抱著膝蓋,不停的瑟瑟發抖。
從前在族中,由於自己的性格單純善良,總是簡單的去相信著身邊的每一個人,因此常常會遭到旁人的欺騙、耍弄,再看著她被耍後的沮喪表情哈哈大笑。
有很多次,她被騙得一腳踩進水塘,又或是被偷走了珍藏的靈丹妙藥。但語寧從來都沒有真正的生氣,她覺得這些都算不上什麼大事,相反的,她很高興有這樣一群朋友陪在自己身邊,能被大家重視的感覺,即使只是被騙被耍,也好過一個人孤零零的待在角落裡。
可是這一次……這一次他們的玩笑真的太過分了!自己很可能會死在這裡啊!雖然那些人或許也未必知道時光鐘樓的真相,但語寧心中,仍是沒有辦法不怨。
其實以她的實力,原本應該也在被隨機清理掉的那部分“炮灰”中。如今這第一次雖是逃過來了,但現在在外面的那些人,還是每一個都擁有輕易殺死自己的實力。會死的啊……一旦出去的話,就會死的啊……
被傳達到雜物間後,語寧就一步都沒有離開。同時儘量將屋中的雜物挪到門口,擋著那扇破舊脆弱的門板,只盼能多拖延一些時間。
之前也曾在門外聽到過腳步聲,那時語寧的心臟都幾乎要跳了出來,好在沒過多久,對方似乎就對這雜物間失去了興趣,腳步聲漸漸遠去。
就這麼躲在這裡,等著白允姐姐來救我吧……是啊,白允姐姐說過要救我的……在這裡,我能相信的人也只有她了……
就在語寧不住抽泣發抖,祈禱著上天儘快讓她見到白允時,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聽方向正是朝著這個雜物間來的!
“快走吧……求求你快走吧,不要發現這裡,求求你……”語寧已經害怕得全身都沒了力氣,只能把頭深深的埋在膝蓋裡,內心中苦苦哀求。
腳步聲在走廊前徘徊一陣後,似乎是遲疑片刻,最後就正正的停在了門板前。
……
郗寒君走上了大鐘前的階梯。他從一開始就覺得,如果說哪裡最有可能藏匿秘密的話,就是那口大鐘了。
雖然外表卑微怯懦,但郗寒君的頭腦倒還是很靈通的。因為身邊沒有人理會他,除了修煉之外,他大多數的時間都花在了思考,以及自我對話上。如果能真正走進他的內心,你會發現,真實的他,幾乎與外表判若兩人。只可惜由於長期的自卑,這縝密的一面,也是他從來沒有勇氣在人前表露的。
登上長長的階梯,郗寒君停下腳步,仔細審視著眼前的大鐘。近距離觀看,它的高度甚至超過了自己的身高,站在這裡,有種難言的壓迫感。
雖然鐘面上並沒有留下時間法則的痕跡,但望著那清晰的刻度,以及緩緩輪轉的細長指標——原來鐘面上的指標竟然不止一根——仍能令人感到一種光陰流轉的滄桑。彷彿站在了時間長河之上,環望兩側波濤滾滾,而屬於自己的歲月,也在這翻湧的濁流中,被無聲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