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熙兒的一碰一跳,俏皮的樣子,嶽託不自覺的輕輕搖了搖頭,低眉淺淺一笑。
他有時覺得她真不像一個大家族裡的格格,不過那些格格的呆板也幸好她不具備。抬眼環顧小院一圈:“這院子和以前的佈置一模一樣。”
“可惜,終歸不是原來的小院了。”藍熙兒隨著嶽託的眼神,看了看周圍。又抬眼正視嶽託,嚴肅的說道:“你我其實也不是昨日的彼此了,你又何必……”見嶽託的臉色越來越嚴肅,藍熙兒終於還是把話嚥了回去,只是深看著他。對自己視而不見,是他做的,要娶自己為嫡福晉,也是他做的,自己實在搞不懂,他要的究竟是什麼。
嶽託迎上藍熙兒的眼神,眼裡有一絲疑惑,有一絲不安,沉默了一會,深吸一口氣,終於還是啟齒問道:“熙兒,你是不是不願意嫁給我?”
藍熙兒望著嶽託,竟也是不閃不避,臉上沒有絲毫的羞澀,淡淡的說道:“是,我不願意。”
嶽託不悲不喜,心中竟是一種釋然,是那種真心相對的釋然,輕嘆一聲,點了點頭。他喜歡和藍熙兒說話,就是覺得她很真,她很機靈,可是她沒有城府。她很善良,可是她並不愚笨。她不去捧紅踩黑,更不會去隨波逐流。大宅院的格格、福晉他見得太多了,可是藍熙兒卻恰如一股清流,與眾不同。
但見藍熙兒又坐回鞦韆上輕輕蕩著,輕嘆一口氣,緩緩說道:“是,我不願意,我不願意面對愛新覺羅的血雨腥風,不願意等待大宅院裡的勾心鬥角。”
嶽託眼裡閃過一絲光芒,走過去停住鞦韆,將她放下來,直接攬入懷裡,過了片刻,藍熙兒聽見耳邊輕聲響起:“熙兒,別怕,有我在。”
藍熙兒眼眶溼了,身體也軟了下來,由著身體放鬆的靠在了他的懷裡。嶽託心中一動,緊了緊摟住她的手臂,這一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實等了很多年了。
嶽託終於放開了藍熙兒,見她眼眶已紅,拇指輕撫了撫她眼角,柔聲道:“阿瑪等著我了,你不要胡思亂想,就在這裡等我。”說完在她額頭輕輕一吻,見她點了點頭,終於轉身跑出小院。
又是他的背影,藍熙兒覺得每次望著他的背影,心中都會一疼,那背影太孤獨了,她藍熙兒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先不說兒時的相處,就是嶽託三番四次捨命相救,她不是感覺不到他的情義。
只是她生命中發生了太多的變故,她不可控制,她甚至覺得有人在控制她的人生,僅僅那一次的後果,就讓她痛徹心扉,她害怕,害怕那些不可控的力量會波及嶽託,她只是希望,這一世他可以平安無憂。
“不要胡思亂想。”想起嶽託剛才那句話,藍熙兒用力的甩了甩頭,望著漫天繁星,吐出一口悶氣,嘴角上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嗯,不怕的。
九月初六的這一天,藍熙兒披上了鳳冠霞帔,公主和額駙等在花轎一邊,眼眶已紅。額駙眼裡的欲言又止,藍熙兒心中有些觸動,阿瑪在她心裡其實是無感的,因為與額孃的強勢相比,阿瑪太沒有存在感了,此刻阿瑪眼裡有心疼,有不捨,還有欣慰。藍熙兒眼裡閃著淚光,點了點頭,甜甜一笑,終於抬起手放下了蓋頭,走上了花轎。
花轎裡的藍熙兒望著花轎的正前方,她知道轎子的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背影,紅衣白馬正帶著她緩緩前行,心中百感交集。嶽託,嶽託大福晉,從今天開始,他們走近了彼此的生活。
花轎停下來的時候,藍熙兒知道嶽託的府邸到了,嶽託的三箭齊刷刷的射在了轎頂,她握緊了手裡的蘋果,強壓著心中的緊張,低下頭等著喜娘開門,等著嶽託背自己出轎。
轎門開啟後竟是一股力量將藍熙兒打橫抱起,緊張的僵住自己身體。
“熙兒,別怕,是我。”那聲音再沒了往日的冰冷,藍熙兒知道是他,穩了穩情緒,放鬆自己身體,任由嶽託抱著自己穿過院子,走近內房。
“請新郎掀起喜帕,從此稱心如意。”喜娘的聲音很響亮,屋裡很快就發出了人們湧動的聲音,看新娘子總是會引起所有人的好奇。
嶽託接過喜娘手裡的稱杆,穩了穩心中的激動。緩緩的挑開了喜帕。藍熙兒只覺眼前一亮,很快就感覺到很多雙眼睛望過來,找都不敢找嶽託,趕緊低下頭,臉紅的感覺自己隨時都要燃燒了。
嶽託也是眼前一亮。藍熙兒在他的記憶中,總是淡妝淺抹,一雙眼睛尤其清亮,面孔乾乾淨淨,與其說美麗,不如說是秀氣。可是此刻,燭光下的她,髮髻上的步搖隨著她微微低頭而閃閃發光,秀美的臉上略施粉黛,臉頰粉紅,唇間絳紅色的胭脂,襯的面板白皙細膩,絕色動人。想到她從今開始,就是自己的大福晉了,抑制不住心神盪漾,臉色也紅潤起來。
“請新郎新娘喝交杯酒,從此以後,長長久久。”喜娘見兩人都是愣愣的,也嗤嗤一笑。嶽託只覺得臉色更紅了,接過酒杯,遞給藍熙兒一隻,兩人都是羞答答的交杯一飲而盡。
嶽託沒來得及和藍熙兒說上一句話,就被都類和濟爾哈朗拉出去喝酒了,藍熙兒望著他那一雙不捨的眼睛,輕輕的點了點頭。見那些眼熟的、眼生的人都擁著嶽托出了房門,心也鬆快幾分。
“格格,奴婢給您沐浴換裝吧。”藍熙兒知道這是睡寢前的準備了,點了點頭。任由一屋的奴婢給自己沐浴和梳妝。好一番折騰後她才被允許重新坐回床上。
嶽託回來的時候,藍熙兒已經躺在床上合衣睡著了,頭髮簡單的挽了一髻,一根玉釵固定著。衣服也換上了居家的睡衣,一身紅色紗衣襯著身材若隱若現,引人遐想。
嶽託甩了甩頭,幾分醉意使得本身清俊的臉上添了幾分紅潤,卸去了所有的冷漠,原來嶽託也是如此溫暖和帥氣。這應該是今天所有到場的嘉賓共同的想法了。
嶽託笑了,那是發自內心的笑,沒有心機,沒有掩飾,走過去,拿起邊上的被子,輕輕的給藍熙兒蓋上。隨手又抱起另一個被子,放到窗邊的睡榻上。留下兩根較遠的紅燭,微微跳動著。
屋子很快就暗了下來,一襲月色從窗間傾瀉而入。嶽託在睡榻上躺下,望著熟睡的藍熙兒既秀美又靜謐,看了一眼窗外的繁星,微風輕輕吹過,心中從沒有過的踏實和舒服。抬起手捏了捏自己臉夾,他覺得自己一個晚上都在呵呵傻笑,像個孩子一樣幸福。
“嶽託,你記住了,以後只娶一位福晉,真心待人家一輩子。”這是額娘生前最後的一句話。
嶽託的眼圈紅了些,望著漫天繁星:“額娘,放心吧,兒子一定做的到的。”嘴角依然含著笑,眼睛終於輕輕的閉上了。
書房裡的都類,一樣望著漫天繁星,嶽託府裡的熱鬧終於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恢復了黑夜裡該有的安靜。今天的夜色真美,都類也笑了,笑容裡是欣慰,但也夾雜著一絲無奈。愛新覺羅四個字,他的骨血裡是與生俱來的,他忽略過,無奈過,甚至鄙視過。只是今夜,就在今夜,原來藏在血液裡最深處的感覺,竟然是羨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