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這個世界拋棄了我,因為我發現我正在一點點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我的手,我的腳,我的臉,我的身體,它們全部都變成了透明的。我從別人身旁經過的時候,他們根本看不到我,甚至可以從我的身體中穿過去。很不可思議吧?”劉旺自嘲地笑了笑。
“然後呢?”陳藝欣將身子貼近他坐過來。
“後來和你在一起之後,一切好像都恢復了正常,我沒有再變成透明的影子。我和你一起度過了一段平靜而又快樂的時光。”
“嗯。”陳藝欣的嘴角揚起一絲微笑,“然後呢?”
“後來我也再沒有變成影子。只是那場車禍之後,更加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我發現我周圍的人一個一個從我的世界裡消失了,他們都變成了透明的,就和當初的我一樣,而且對我不聞不問,就好像我根本不存在這個世界上。”
陳藝欣握住了他的手。
“等到我可以出去走的時候,我才發現,不止是我身邊的人,大街上所有的人,都變成了影子。沒有人和我說話,也沒有人聽得見我的聲音。那個時候我的世界裡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覺得我徹底瘋了。”
“旺仔……”陳藝欣的聲音有些顫抖,她可能是後悔讓劉旺說出那麼多痛苦的回憶吧。
“藝欣,天空是什麼顏色的?太陽又是什麼樣子的?”他突然問道。
“天空?大多數的時候是蔚藍的吧。太陽是明亮的,日出日落的時候是火一樣的紅色,我們前幾天一起看過的呀?”
“是啊,夕陽西下,天邊的雲朵像是一團團跳動的火焰,多漂亮。”
“你怎麼問這個?”她有些好奇。
“因為那個時候,我的天空永遠是昏暗的,沒有任何光,太陽是深褐色的,它浮在天上,像一個黑洞,就連飄著的雲,也是一片黑壓壓的深紫色,讓人喘不過氣來。我走在大街上,感受著孤獨和絕望一點點地把我吞噬,抬起頭,看到的卻是如世界末日一般的情景,沒有光,沒有希望。”
“旺仔……”
“再次遇見你之前,我以為我的每一天都是在做夢。我一直試圖從夢中醒來,可是卻睜不開眼睛。也許我早就醒來了,只是慘淡的現實讓我不願意去相信那就是真相。”
“旺仔……”陳藝欣抱住了他,“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劉旺將頭埋在了她的肩膀上,感受著她髮絲的芳香與溫柔。
“旺仔,以後你再也不會看到那種畫面了。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的,我願意做你的太陽,替你驅趕陰霾,照亮你的天空。我願意永遠陪在你的身邊,讓你不再孤獨,不再寂寞。”
“謝謝你。”
劉旺閉上了雙眼,在她的臉頰上輕輕地留下一個吻。
後來,雨停了。
那一晚,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他夢到自己回到了上初中的時候,早上揹著一個圓鼓鼓的書包,騎著腳踏車出了小區,然後停在一個包子鋪前,買了幾個熱騰騰的包子,一路上一隻手抓著把手,一隻手拿著包子吃。他騎得很快,迎著朝陽,頭髮在風中飛舞。
後來他看到了丁仙人,一反常態的是,丁仙人沒有在上課的時候偷偷在底下玩手機,也沒有捧著埋頭看,而是拿著一支筆,一邊看著黑板,一邊認真地記筆記。他那嚴肅專注的神情,就和他曾經修仙時一樣。丁仙人看到了他,笑著對他說:“沒想到吧?風水輪流轉,我丁某人居然也有一天可以位列好學生的名單。”
劉旺看到了小毛,他還是坐在教室的最後面,和一群基佬混在一起。雖然他的成績一如既往地糟糕,上課也聽不進去,但是他已經給自己鋪好了後路。他去參加了體育生的訓練,然後去考了體育,分數還不錯。只要高考成績馬馬虎虎,就可以上個體育本科。這對他來說,已是最好的結果。
路過學子園的時候,他看到了林若雪。那個身材高挑的女孩,穿了一條緊身褲,披散著長髮。太陽懸在西邊的天空,灑下一縷溫柔的光芒。他向她走了過去,踏著古樸的青石板和零星的落葉。“嗨!”好久沒有看到她興奮的樣子了。“嗨!”劉旺也向她打了一個招呼。“看樣子,你已經找到了。”林若雪淡淡一笑。“謝謝你。”“哈,用不著。往後的日子還有很多,可千萬不要再把自己弄丟了哦。”林若雪嘟了嘟嘴。“好。”劉旺點點頭。“祝你幸福。”微風揚起了她的髮梢,她笑著轉身離開,背影漸漸消失在綠樹的掩映中。那一米陽光,彷彿變得更加燦爛起來。
走到籃球場的時候,他看到老俞、小波、小沈他們幾個正在和高一的學弟們打球。小沈的走位異常風騷,嫻熟地運著球穿梭於人群之中。老俞這個大塊頭則是鼓著腮幫子,站在籃板下面等著搶球。小波就比較菜了,被一群小高一牽著鼻子溜來溜去。他們每一個人都打得很認真很賣力,也許是因為有一群穿著裙子的小學妹在旁邊加油。不知道是誰看到了他,突然喊了一句:“網管~~!一起來上籃啊~~!”
後來在小路上走的時候,他看到了楚文浩。他以前一直覺得,楚文浩身高一米九是虛報的,現在他是真的信了。以前楚文浩總是低著頭,背也有些駝,所以看起來就沒那麼高。“你好像精神了很多?”劉旺發現他的黑眼圈和眼袋都不見了,臉上的痘痘也少了許多。“是啊,最近忙著訓練,累都累死了,一到寢室就睡著了。不過,總比每天熬夜打遊戲要好。”楚文浩憨厚地笑著,撓了撓頭髮。“有空一起打球啊?”“好啊,不過你放心,我會讓你一隻手的。哈哈!”劉旺一聽,也跟著笑了起來。
劉旺走著走著,畫面一轉,他回到了自家的客廳。親戚朋友們將屋子擠得滿滿的,小孩子們拿著他小時候的玩具滿屋子地亂跑,在沙發和茶几上爬上爬下。“阿旺,過來過來,坐這裡。”小姑姑一邊喚他一邊對他招招手。劉旺走了過去,坐到她身旁。眾人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到了他的身上,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溫和的笑容。“多年沒見,阿旺都長這麼大了啊?”“上一次去我家的時候,他才讀小學呢,轉眼都上高中了,時間過得可真是快啊!”“阿旺長得很俊啊,跟他爸爸一樣。在學校裡有沒有找女朋友啊?”“阿旺,你寒假放幾天啊?什麼時候開學?有空到我們那裡去玩啊。”“聽說阿旺讀書很好的,學校裡面前幾名呢,將來打算考什麼名牌大學啊?”……
天色轉暗,劉旺推開房間的門走到客廳。廚房裡飄來清燉排骨和糖醋倉魚的香味,他忍不住湊上前去看了一眼。裡面一男一女,一個掌勺,一個切菜,一邊做飯,一邊調笑。女人在燒菜的時候,時不時地扭頭看一眼身旁的男人。她的側臉看起來很精緻漂亮,劉旺注意到,她微揚的嘴角旁有一個淺淺的小酒窩。
夢的最後,視野裡是一個明亮的光點。劉旺朝那個光點走去,耀眼的光芒逐漸將他淹沒。他面帶微笑地閉上了眼睛,溫暖的感覺一點一點簇擁著他。
這個世界從來沒有拋棄你。
只要心懷希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完】
(還有後續番外,跟浪漫有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