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有人還在硬裝——
將身上最猙獰最醜陋的傷口揭開給別人看, 無異於是把最隱秘的角落撕裂開給旁的人。哪怕這個人是蘇葉曾經的愛人——當然，現在差不多也已經是了，只差一句話的事兒——她依然發自內心地感覺羞恥和難捱。
她掙紮著, 想要收回腿, 腳腕被火熱的手掌握著, 動彈不得。
蘇葉有些無助，試探地說：“我沒事的，你要不然放開，我稍微熱敷一會兒就好的, 真的。”
越程琦沒理她，手掌轉過一圈, 幾乎把她的小腿整個撫摸了一遍, 又緊緊攥著她的腳腕，輕嘆一口氣。
蘇葉更心虛了。
她承認, 這些年的潦草和不認真對待，她確實忽略了自己的身體, 甚至, 這條腿還隱隱約約有點惡化。越程琦又見過她最初的傷口, 即使一次次崩裂, 哪裡有這麼猙獰……
如果越程琦問她，她一定一五一十地講出來，不要嘆氣了, 也不要再擰著眉目了這一點都不好看。
可越程琦沒有問，她只是沉默地轉身，從還在冒著水蒸氣的煙霧的盆裡拿出來濕軟的毛巾, 擰得半幹，抽過來蘇葉的腿搭在自己的腿上, 用毛巾緊緊地捂著這條腿。
滾熱的觸感，讓蘇葉忍不住悶哼一聲，愛人的手攥著腿肚上的肉，更讓她心底毛毛的，異樣的感覺湧動著，臉被燒得通紅，更是講不出來話。
幹涸許久的土壤，一夕之間似被喚起了生命力，熱流生生不息地湧動著，催著她，她有點想要，收回自己的腿。
好癢，真的有點難受。
良久，越程琦輕道：“怪我。”
這像冷霧，讓蘇葉瞬間冷靜下來。
蘇葉：“不，怎麼怪你呢？你已經做到自己能做的最好了，是我自己那段時間太隨意了，才讓腿變成這個樣子。”
那年，店裡的水管裂開，瞬間爆裂的高強度水柱沖破了附近所有的玻璃，她著急搶救店裡的東西，踩在水裡，沒注意到渾濁的水裡漂浮著的玻璃，更沒注意到旁邊裂開一大半的玻璃櫃，腿上被劃破又被水淹沒，這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蘇葉講了傷口的來源，忐忑地盯著越程琦，輕輕咬著下唇，害怕她又說什麼怪她的話。
真的不怪她，真的不能怪她。
可越程琦只是搖頭，不接受她的解釋，沉默地換著熱毛巾。腿越來越溫熱，她的眉目卻越來越冷，縈繞著沉沉的悲傷和難過。直到整條腿都暖和起來，她才撤下毛巾，該用自己的手，把蘇葉的小腿整個包裹起來，儲存著溫度。
她全程一句話都沒有說，蘇葉心底愧疚更深，抬手抱著她的腦袋，溫軟了聲音說：“我餓了，你要不要做點好吃的。”
這種時候，轉移話題是蘇葉能想到的唯一的好辦法了。
她板起越程琦的腦袋，女孩的眼底盈了一層淺薄的水汽，對視的瞬間，蘇葉的心髒都漏跳一瞬。她眨眨眼，微微偏頭，用眼睛詢問越程琦，手指則是擦著她的耳朵，輕緩地揉捏著。
噔噔咚。
心髒跳過的第三秒，女人開口，聲音沙啞：“吃什麼？”
“青椒雞蛋炒麵。”
“駁回。”越程琦低頭，輕輕按摩著因為陰雨天而蜷縮的肌肉，“沒有青椒，做丁丁炒麵吧。”
“有肉嗎？”
“我去煮上點牛肉，來得及。”
她放開手，可還是忍不住有捏了捏繃得很緊的小腿，最終頹廢地甩下胳膊，起身，端著水盆，準備向外走去。
驀然，女人從身後撲了過來，緊緊地抱住她。
對她們之間岌岌可危的關系而言，這是一次幾乎沒辦法用言語形容的，巨大的進步。
越程琦竭力壓著自己的嘴角，維持著自己的難過和悲傷，強撐著自己，把苦情戲演到底——她是真的難受，但蘇葉抱住她的時候，她也是真的有一點點開心。這代表蘇葉心底的芥蒂又少了一點，對她的接受度就又高了一些。
這對她們的關系而言，可是一場堪稱跨越式的超大進步啊！現在要做的，就是延續這次進步帶來的餘溫。
越程琦只好忍住開心，繼續難受。
於是，她的肩膀更佝僂，狠狠縮著，整個人蔫吧得像地裡好多天沒澆過水的大白菜，枯黃發軟。
蘇葉的臉就貼靠在她的後脖頸，聲音有些抖，道：“你不要難過，真的，真的沒什麼的。這些年的缺席也非你所願，這不能算在你的頭上，你不要給自己攬過去那麼多的罪責。”
“你是我的福星才對。你看啊，自從你回來，我有在好好調理身體，也有認真養護我的腿，它平時已經沒多疼了，只是馬上要迎來春天的大雨，所以它疼得有點厲害，沒什麼的。只要再忍耐一段時間，夏天就不會疼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