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後,雲齊嘴裡塞滿培根,眼睛卻死死盯著坐在對面的滄溟。陽光透過窗戶灑在銀發男子身上,給他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如果不是親身經歷了剛才的壓制,雲齊幾乎要以為這是個溫和無害的家夥了。
“所以,”雲齊嚥下食物,“你說你是滄溟?那個聖羅蘭騎士團的團長?”
“記憶很零散。”滄溟輕輕搖頭,“我記得戰場,記得劍術,記得一些同僚的面孔……但更多的事情像是隔著一層霧。”
雲齊若有所思地咬著叉子。這倒是符合靈魂召喚的特性——記憶會有缺失。但問題是,為什麼偏偏召喚來了這位傳奇人物?
“你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嗎?”雲齊直截了當地問。
滄溟的金眸閃過一絲暗色:“背叛。我記得背後刺來的劍,和一個人的笑聲。”
雲齊心頭一顫。歷史書上可沒記載這個。官方說法是,偉大的騎士長在與暗黑魔王的決戰中光榮犧牲。
“有趣。”雲齊放下叉子,突然想起什麼,“等等,你能嘗出味道嗎?”他指了指滄溟面前的空盤子。
滄溟眨了眨眼:“理論上,這具身體沒有味覺神經。但我確實能‘感覺’到味道,像是某種記憶反饋。”他頓了頓,“比如我記得牛奶應該是這個味道,所以當我喝它時,大腦會自動補全這種體驗。”
雲齊眼前一亮:“靈魂對傀儡的適應性影響!這太神奇了,我要記下來——”他轉身去夠筆記本,卻被滄溟按住了手。
“先把早餐吃完。”滄溟的語氣溫柔卻不容置疑,“你的手在發抖,低血糖了。”
雲齊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指確實在輕微顫抖。他不情願地縮回手,繼續吃了起來,同時大腦飛速運轉,作為現存最偉大的煉金術士之一,他怎麼能被自己製造出來的傀儡拿捏!
“聽著,不管你是誰,現在的情況是:我製作了這具身體,而你寄宿其中。按照煉金術的基本原則——”
“我可以幫你做家務。”滄溟突然說。
雲齊一愣:“什麼?”
“你製作傀儡的初衷,不就是為了有人幫你處理日常事務嗎?”滄溟微笑著,“我可以做到那些基礎傀儡永遠做不到的事——烹飪、採購、打掃,包括代表你出席社交場合。”
雲齊眯起眼睛:“條件呢?”
“沒有條件。”滄溟攤手,“只是合理的分工。你繼續你的研究,我負責確保你不至於因為忘記吃飯而餓死。”
這個提議確實誘人。雲齊想起自己上週差點把工坊燒了的烹飪嘗試,以及上個月因為懶得去買菜而吃了三天煉金營養膏的悲慘經歷。
“我需要保證你不會失控。”雲齊謹慎地說。
滄溟笑了:“如果我想傷害你,剛才有的是機會。”
這話倒是沒錯。雲齊咬了咬下唇:“那……試用期一週。如果表現良好,我們再談長期安排。”
“成交。”滄溟站起身,優雅地行了一個古老的騎士禮,“現在,我去洗碗,你應該去洗漱。你身上的味道像是剛從煉金試劑罐裡爬出來。”
雲齊漲紅了臉,低頭嗅了嗅自己的衣領,立刻被刺鼻的化學藥劑味燻得皺起鼻子。他確實該洗個澡了。
“我工作室裡的東西不許碰!”雲齊臨走前警告道,“尤其是那個紅色標記的櫃子,裡面的藥劑對非生命體有腐蝕作用。”
滄溟微笑著點頭,目送瘦弱的煉金術士拖著腳步離開。當雲齊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時,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
金色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這雙完美的手,是用狼人利爪和龍鱗鍛造的殺人武器。這些材料,據他所知,不是一般的煉金術士可以觸碰到的。而他現在能如此清晰地回憶起如何用劍刺穿敵人喉嚨的感覺,卻想不起自己生前最後一頓晚餐吃了什麼。
“有意思的小主人……”滄溟輕聲自語,收攏手指,“看來我們彼此都有秘密。”
他轉身開始收拾餐具,動作嫻熟得彷彿已經這麼做了幾十年。事實上,那些記憶確實存在於他的靈魂深處——作為騎士團長時,他常常親自為受傷的部下下廚。但這件事,他暫時不打算告訴那個警惕的小煉金術士。
樓上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滄溟的耳朵敏銳地捕捉到雲齊輕微的咳嗽聲。他皺了皺眉,從櫥櫃裡找出蜂蜜罐,開始調變一杯舒緩喉嚨的熱飲。
這種照顧人的沖動從何而來,他自己也說不清。也許是這具身體被製造的本能,也許是雲齊那副病懨懨的模樣觸動了什麼。但有一點他很確定——這個脆弱又倔強的煉金術士,現在是他的責任了。
而他從不辜負自己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