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裡的白熾燈晃得他頭暈目眩。一秒鐘好像有一年那麼長。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旁邊傳來腳步聲。
餘泊夫婦從房間裡走出來,腳步很沉。
顧辰像是突然想起什麼,立馬轉頭往房裡看。
房門敞開著,走廊裡光線明亮,裡面卻一片漆黑。路汛依舊躬著身坐在那張矮凳上,一動不動,好像一座雕像。
自從母親去世後,他就再也沒看過那段錄影。時間能沖刷一切,但對於那些曾經深到過骨頭的傷口,即使已經結痂,再碰到時,那些與之相關的神經還是會不可避免地抽疼。
他的第一本書是路伊送給他的。他第一次出國,是路伊帶他去的。路伊教會了他程式設計,教會了他截拳道,教會了怎麼認知這個世界。比起路澤宇,路伊更像是他的父親。
眼前的空間彷彿突然有了生命,變得扭曲起來。一幕幕場景如假似真地浮現在路汛眼前。日漸沉默的大哥、墜樓前的剪影,撕心裂肺的母親,咆哮的路澤宇……
太陽xue鼓鼓作痛,路汛看著自己的雙手在黑暗中顫抖起來,他努力抬起右手,想按住左手。
就在這時,一隻白皙修長,有些透明的手,突然輕輕蓋到了他的右手手背上。
路汛愣了下,抬起頭。對上一雙好像水晶似的淺灰色瞳孔。
眼睛的主人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神情溫柔,又沉靜。
路汛怔怔地看了很久,等回過神,發現自己已經不抖了。
他微微垂下眼,盯著蓋在他手背上的那隻手,良久,緩緩道:“小時候,哥哥一直是我的目標。”
“我跟他說,總有一天,我一定會超過他。”
“那個時候,他總是笑,但不回應我。”
“後來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了……”路汛頓了頓,仔細聽,他的聲線有些發顫,“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從來沒對他說過那些話。”
無邊的寂靜在房裡蔓延開。
路汛說完,沉吟了很久,正當他想起身時,餘光突然掠過一片白。
周身被一陣流動的暖意包裹,就好像身體突然浸入了一池溫泉。
顧辰蹲在路汛身前,從下往上抱著他,因為高度差,下巴堪堪抵在他的肩膀上,有些費力。
路汛怔在原地,原本有些失活的心跳飛快加速起來。
他喉結微動,聲音有些啞:“這算是在回應我的告白麼?”
顧辰愣了下,忙道:“不是。”
路汛很淺地勾了下唇:“那是什麼?”
“是……”顧辰糾結了下,“我不知道要怎麼安慰你。”
他不知道路伊是個什麼樣的人,對於他跟路汛的過去也是一片空白。他能感覺到路汛對他哥哥的感情,但僅僅這些,不足以支援他說出任何有力量的能安慰人的話。
“學霸是不是都擅長一不小心就考滿分?”
“?”
“答應我一件事。”
路汛慢慢抬起手,抱住面前人的肩膀,兩隻手順著他的身軀往下滑,一直到他的腰部,緊緊箍住。
“這種安慰方式。”他把頭埋進顧辰肩膀裡,輕聲道,“永遠不要對別人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