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一怔。
顧辰暗暗吸了口氣,手搭上桌子邊沿,身體朝路汛的桌子微微前傾。教室後的掛鐘正在滴滴答答地走著。一秒鐘好像有一年那麼長。
不知過了多久,顧辰聽到自己開口了。
“……你是地理嗎?”
話音落下,身後突然響起一陣突兀的響聲。就好像走路走到一半突然剎車,鞋底跟地面摩擦發出的聲響。
顧辰轉過頭,看到路汛站在門口。他整個人逆光而立,身體隱在黑暗裡,只有一雙眼睛分外明亮,裡面含著沉沉的光,一瞬不瞬地凝視著他。
顧辰立刻把探出的身體收回。
他面上一派平靜,從外人眼裡壓根看不出任何端倪。
只有顧辰自己能感覺到,他的心髒幾乎是緊抵著嗓子眼在跳。
他俯身去書包裡拿課本。腦子裡一根弦始終吊在身後。他聽著路汛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路過他座椅背後時微微一頓。
顧辰呼吸驟緊。他不知道路汛剛剛有沒有聽到他問的那句話,但他說得很輕,應該沒有吧……
他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提心吊膽,如果那封信純屬無稽之談,那自己剛才的行為就算被路汛看到,其實隨便找個沒睡醒、突然犯傻之類的藉口就能糊弄過去了。
除非。
心髒的擂動沿著神經末梢一路抵達指尖。顧辰隱隱意識到,自己好像是相信的。
如果那封信上說得都是真的。那他跟路汛之間……
他當下的記憶,根本匹配不上那封信裡飽滿的情緒。甚至他自己都很難想象,那麼情緒飽滿的文字會是他寫出來的。
顧辰暗暗吸了口氣。
他喜歡,也一直努力在所有事件裡找到最冷靜的一個位置站下,這樣就不會過於被動。而在這件事裡,受限於錯亂的記憶,他根本找不到那個位置,如果貿然問路汛,他很有可能受到強烈的情緒幹擾。
他不想那樣。
耳邊傳來凳腳在地上拖曳的聲音,餘光瞥到路汛坐下,顧辰暗暗舒了口氣,看來他應該是沒聽到……
路汛:“你……”
“這是送我的嗎?”顧辰一隻手壓在裝餅的塑膠盒上,笑容輕松。
路汛看了他一眼,眼神深邃。
顧辰心裡發虛,見他不說話,又自顧自道:“抱歉……”
他抓抓頭,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以為是給我的,開啟聞著很香,就吃了一塊。”
這話說得其實很不顧辰,顧辰自己都覺得尷尬。
但算了,本來人就是多面的。路汛也不知道全部的他……
顧辰正蒙著腦子給自己做心裡建設,就見路汛突然拿起了桌上的娃娃。
“你剛剛跟他說什麼?”路汛緩緩開口,語調莫測。
“……沒什麼。”顧辰一下又拿不準了,但他實在沒想好要不要捅破這層窗戶紙,索性繼續裝傻,“哦,我說他很可愛來著。”
隱形圖層裡,地理在路汛手裡樂得上躥下跳。
大哥哥說我可愛!路哥哥你聽到沒有!
路汛完全沒心思陪孩子傻樂。
他小時候跟他哥在夏威夷學過開飛機,當時測過聽力,可以跟專業飛行員有一拼。
剛才顧辰雖然說得很小聲,但他確信自己肯定沒有聽錯。
……為什麼不肯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