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多鐘的陽光,隔著玻璃,溫潤地照在兩人身上,廈門的夏天不分晝夜的炎熱,熠輝在開門進來時,特地把空調溫度調高了,怕她再著涼。她紅紅的鼻尖泛著一點油光,原本凝在他臉上的視線漸漸收回,落在自己膝頭上。真心和真意都是特別脆弱的東西,捧在手心裡都怕被日頭曬壞了,她從前拿出來過,可惜被人揉碎在風裡,想想真替自己不值。可也因為知道一片赤誠被人放涼了感受,她再抬頭時,看著他眼睛,不忍他這顆滾燙的真心不被回應。
“我其實,是不想再走一遍從前的路。”她詞不達意,可說的是心裡話。她這樣的人,要把自己害怕的事說出口,是不容易的事。
他聽懂了,柔聲勸慰她:“不一樣人,當然是不一樣的路。”
可她心裡卻質疑,也許是差不多的路,誰能說得準呢。這裡面的大道理,她當然也聽過一籮筐,可道理從來沒拯救過誰的生活。她垂眸沉默著,用另一種方式表達著不同意見。
她一低頭,王冠沒有掉下來,鼻涕先流出來,又趕忙抬頭,放眼去找紙巾。他伸長手臂從吧臺內側抽了兩張,掩在她微紅的鼻子上,湊近來認真替她擦了擦。
她垂著手沒動,看他擦完,欠身投進垃圾桶,同時聽見他換了輕松語調問:“你的新工作,現在感覺怎麼樣?”
“新工作?”他切換得這樣快,她有點兒銜接不上,調整了一秒,點了點頭,“挺好的,沒有想象得難,我覺得適應得很好,除了出差確實很多,其他都沒什麼問題。”她說這些時,顯出一點盡在掌握的自信。
“所以不試試,怎麼知道會更好?”他傾身過來,問著她。
他原來,是想說這個……
又沉默了一會兒。
“所以,你做好準備,面對爭吵、分歧、鬧哄哄的一家大小,可能侵佔你的私人空間,佔用你的時間和精力,有時還要放棄休閑和娛樂,解決除了愛以外的其他瑣事,為許多別的事情負責,為一些不情願面對問題妥協退讓,為不相幹的人和事,變得不像自己。”她把能想到的可能性,預先說給他聽,如果他認真想過的話。
她這樣說著。
她不知道,他終於等到她願意說出這樣的話,是他們之間飄在半空裡的愛,終於落了地的聲音。
熠輝心裡長舒了口氣,點頭,接著她的話題,“還要面對一些人的評價,可能是不好聽的話;也許會被質疑,被追問從前的經歷,被迫回顧一遍不開心的往事;還會聽到閑言碎語,要忍受世俗眼光。”他同樣把他能預見到的情形,說出來,告訴她,他都一一想過了。可也和她不同,他馬上給出了解法,“尹穎,別擔心,無論是什麼情況,我們一起面對,很快都會過去。如果為了長久的幸福,面對一點可能的不愉快,我覺得很值得!”
她凝神聽著,不能馬上答複。
“尹穎!”他叫她的聲音,傳進她耳朵裡,落進遙遠的意識裡,似曾相識。
她一動心念,彷彿鼻子先知道,一腔酸意直沖上眼睛,“阿嚏……”,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眼淚從眼眶裡溢位來,沾滿在睫毛上,看起來像受了莫大委屈的樣子。
把剛剛還憂心忡忡的熠輝看笑了,他起身把吧臺裡的整盒紙巾拿出來,替她擦眼淚鼻涕。
她正手忙腳亂,聽見他笑她:“看吧,不能說謊,要實話實說,知道麼?有的人一說謊就打噴嚏!”
她聽了,抬頭拿兔子眼睛瞪著他,思路前所未有的迅敏,“你剛剛說要試一試,不是說要結婚吧?”她如今做人做事防患於未然,萬事都要先問清楚。
這回把他問得愣住,結婚!他當然要,也做好了準備的,隨時可以。只是怕逼她太緊,過猶不及,所以今天要談的,只是先把關系公開,省得總有人覬覦,他覺得沒有安全感。可被她這樣一問,讓他升起一步到位的期望來,“我覺得結婚也很好,如果可以……”
他沒說完,眼睜睜看著她睜圓了紅眼睛,連打了兩個噴嚏,把他想說的後話截斷在半路上。
他索性伸開手把她摟緊臂彎裡,逗她:“你這是故意不讓我說下去,結婚不行的話,咱們先做男女朋友也行,等過渡好了再結婚。”
她拿紙巾捂著鼻子,抬頭時想說什麼,被他吻住唇角,含混著說不清楚。“我沒同意呢!”她堅持著,手臂用力抵在他胸前,“沒同意什麼?結婚?”他篤定的態度,“確實,結婚可以緩一緩。”說著話,索性起身把她抱過來。她一騰空,只顧著兩手摟著他肩頭怕失了平衡,跌下去。等坐定,才發現是熟悉的姿勢,他一隻手從她裙底摸進去,暖熱掌心直撫上後腰,輕輕揉了揉,“所以,同意麼?”他貼在她唇上,把她壓緊在胸前。佔盡了先機,此時才覺出當時選的這條路,實在是條不可多得的好路,這麼重要的時刻,沒有比現身說法更有說服力的方式。
“嗯!”她是懂愛的人,懂他給的愛。初相識時,她眼前倉皇,膽怯,選了最簡單的相處方式,到今天,她想她正變得越來越勇氣,不僅是在工作上。
她坐在他身上,一點居高臨下,看他聽到答案時快樂的眼睛。“穎穎,”他親暱埋進她溫膩頸間,輾轉吻她耳後,“我愛你!”“嗯,我知道!”她及時回應他,任他吻進她領口裡,他伸手解她襯衫衣釦,露出裡面白色內衣肩帶,他呼吸的氣息,熱熱地落進她內衣深處。
“熠輝,”她漸漸覺出他的緊迫來,身後的窗戶光照逼人,“我們換個地方……”她被他咬了一口,心口上一顫,把想去書房的話,混進低吟裡。
他聽到她叫聲,得逞般用力吮了吮,其實知道她不喜歡在這兒,也知道她喜歡在哪兒。可今天,他有種光明正大擁有她的使命感,抬頭要她的親吻,她覆上來,他又馬上反客為主,“說你愛我,我想聽。”他提著要求,哪怕是心裡知道,哪怕是人就在他手上,也還是想聽她親口說。
“嗯?”她被感冒折磨得頭重腳輕,但並不糊塗,才剛一答應,他就開始談條件辦事了,“我不說。”她搖頭,威武不能屈。
不說!他要行使所有權的慾望正熊熊燃起,他愛了這麼久,也做了這麼久,不能不索要一點回報。
他收緊手臂把她箍在身上,起身抱她坐在吧臺裡面,著實是個好位置,她背對著視窗,被高起臺面擋著要緊的地方,她驚慌的眼睛,讓他橫生著一意孤行的勇氣,“不說,就在這兒。”他低頭來,帶著威脅的語氣,趁勢扯她裙子裡面,讓她失掉最後的防守,直面他躍躍欲試的入侵。
忽然換了位置,她只有抬頭看他的份,被他含著舌尖,嗚嚥著仍舊不肯點頭,他也實在等不了,身子前傾一小步,身下卻侵進一大步,麼?說愛我,愛我麼?”他追問著。
他一進入,是熟悉圓滿的感覺,“愛你,我愛你,熠輝!”愛一旦有了實體,不再空洞,她伏在他耳邊,說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