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京城,王府御苑,假山水榭,歌曲昇平。
一座懸停在湖泊上的,足足有十丈見方的巨大水榭之上,只有一條浮橋小徑與岸上相連。
此時這一座水榭之上,四圍罩著粉‘色’的幔帳,裡面還拉一道珍珠捲簾,其中上首的位置,端坐著一名身穿絳紫‘色’絲綢長袍,戴著鑲‘玉’護額的中年男子,此時他右手手肘撐在紅木‘交’椅的扶手上,託著自己的腦袋,側過臉來,看著下首坐著的另外一人,右手拇指上顏‘色’已經斑駁了的羊脂‘玉’扳指不斷地和食指摩擦著發出“沙沙”的輕響聲來。
然而此時坐在下首的人,也是一名中年男子,只不過比那上首的一位年輕一些,身穿深紅‘色’及袖長袍,頭戴青絲瓔珞,看起來倒是一個武者的模樣。
分賓主而坐的兩人,面前各自放著一張小桌子,上面端放著一隻藍底的白瓷酒壺,以及一隻白瓷酒杯,旁邊是一隻紅漆食盒,裡面盛放著一些時令的果品,以及果仁蜜餞等一般的閒食。
酒至醇,酒尚溫。
此時,水榭之內,鶯歌燕舞,一排一排的歌姬搖曳而舞,與這湖光山‘色’相映相承,美不勝收。
但很顯然,今天在這水榭裡的人似乎興趣都不在這山水之上,更不在這歌舞之上了,賓主雙方竟都是有些興趣索然。
於是,一曲舞罷,那在上首的一人輕輕抬起左手擺了擺,十幾名歌姬頓時屈膝行了一個禮,不聲不響地退下去了。
待到這些閒雜人等都退出了水榭,走過了浮橋,上了岸,那上首的中年男子才緩緩開口道:“戰天,你看起來,好像有心事啊!”
那頭戴青絲瓔珞的中年武者竟就是秦家當代家主,權傾朝野的兵戈侯秦戰天,而能夠像這樣稱呼秦戰天的,放眼整個聖天王朝,只有兩個人可以,也敢這樣稱呼他。一個是當今聖上,武烈陛下,另一個則是……武烈陛下的弟弟,作戰驍勇,軍功卓著的臨溪王爺,
很顯然,坐在上首的中年男子,正是後者!
“沒有的,王爺。”秦戰天抬起頭來??頭來回答道。
“咳……”王爺撐住腦袋的右手放了下來,捏了捏紅木‘交’椅的扶手,略帶皺紋的臉上笑道:“戰天,本王與你同袍多年,你這般表情,分明就是有心事的模樣,本王估計你是想起你長子的事情了吧?”
秦戰天被臨溪王這一句話一點,也是不由得先是嘆了一口氣,又搖了搖頭說道:“在下那不爭氣的犬子雖然已經失蹤半年了,但至少還沒收到噩耗,犬子雖然愚鈍,卻一向是吉人天相,在下倒是願意相信他有朝一日,會再回到在下的面前來……”
“呵呵,是啊。”臨溪王爺也是笑了笑說道:“你那長子,之前坊間傳得如此不堪,本王也不曾想到,他竟能在雲水山莊做那麼大的動靜出來,居然把龍家都給端了,這應該不是你的作風,你雖然用兵狠辣,政壇上卻不是這樣辣手的……該是這小子自己做的吧?”
“王爺明鑑。”秦戰天也大大方方地點頭承認了。
聽得秦戰天的肯定回答,臨溪王爺竟也是嘆息了一聲“唉……”隨後拿起‘交’椅旁邊的一把山水摺扇“唰”地一聲展開來,扇了扇說道:“如若真是令郎自己做的,那麼令郎就是真正的大智若愚,恐怕是不亞於你的將帥之才啊,之前在雲京城裡被人言糟踐誤解也就罷了,到了雲水山莊剛嶄‘露’頭角,又天妒英才……本王……本王甚覺可惜啊!”
聽得臨溪王這一番話,秦戰天也是感覺到臉上有光,不禁低下頭來,謙遜道:“犬子能‘蒙’王爺這般垂青,已是他莫大的福分了。在下替犬子謝王爺抬愛。”
“不是抬愛……”臨溪王右手的山水摺扇擺了一擺說道:“本王是實在痛惜不已,竟是連令郎一面都不曾見過,老天這般妒忌英才……否則你我麾下,豈不又多一員智勇之將?更是如虎添翼一般?”
秦戰天初聽到臨溪王這一番話,先是一愣,隨後立刻好像悟出了什麼,急忙回答道:“王爺您多慮了,如今四海昇平,再無戰事,我等老革尚且卸甲歸田,何用犬子這樣的人再上陣拼殺呢?”
“哎!”臨溪王一聽秦戰天的話,兩撇劍眉立時一蹩道:“戰天,本王跟你說過很多次了,國家唯寧,但是,忘戰必危啊!如今四夷未服,大楚盤踞東南,我朝也是內有這儒‘門’聖賢書院,外有妖道龍隱閣,尾大不掉,如何會無戰可打?”
秦戰天之前還聽得有些馬虎,但是在聽到臨溪王說:“內有儒‘門’聖賢書院,外有妖道龍隱閣,尾大不掉……”時,竟是表情也一下子凝重了起來,喉嚨一動,似乎是剛想說什麼,卻見臨溪王側過身來,又從剛才放摺扇的旁邊推開一個‘抽’屜,‘抽’出一卷書來,隔空扔到了秦戰天的桌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