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是我從報紙上看到的其中一名倖存者的自述,要是聽不下去就說一聲,沒必要搞得這麼壓力大的樣子。可能考慮的某些原因,報紙上刊登的名字也是化名,被採訪的人叫趙木成,別的你們倆個聽下去就行。”
“我是崔勇打電話叫去的。崔勇是大連本地人,我跟他關係還行,反正算是比較不錯的,以前在同一個飯店幹過。當時我在鎮上,自己在家弄一個燒烤攤,路邊攤,那年夏天一直下雨,不賺什麼錢。正好給他打電話,沒事閒嘮嗑,過兩天他又給我打,告訴我有這個活。他當時說工資一年是四萬五,完了之後還有提成。”
“那陣兒我剛處了物件,知道家裡條件不好,達不到她的要求,想掙點錢回來,最起碼有點資本,所以我想先看看。”
之後先讓我們辦那個海員證,我想想先辦吧,反正公司掏一部分錢。一共就上了三天課,考試也是連抄帶那啥,基本就給證了。辦完之後從大連10月5號去的山東。
當時倒也沒什麼太大顧慮,唯一是工資。主要當時想掙錢嘛,在陸地上攢不下什麼錢,出去吧兩年之後最起碼,有錢也沒處花在那塊,還能攢下。想上去掙點錢,完了之後回到陸地上做個小生意。
到公司之後,我們那艘船還在海上沒回來,就擱那兒等。船員一共找了33個,最開始是35個人,後來有一些走了,都是因為家裡的事,有一個因為他媽是被車颳倒了還是自己摔了,反正胳膊摔斷了,家裡沒人照顧,他下來不幹了。
留下來的這些,開船前我都見著了,平時也一塊吃飯啥的。沒覺著他們怎麼,跟我一樣,都打工做點小生意。
有個叫項立山的,頭髮全白了,有50多歲,說他以前弄死過人,打過兩回勞改。”
33名船員中,除了船長李承權外,管理人員還包括大副付義忠、二副王永波、輪機長溫鬥、大管輪王延龍等,其他為普通船員。船員主要來自遼寧瀋陽、朝陽、丹東、撫順、大連,吉林長春,內蒙古,山東等地。船員們多數也是親戚、熟人之間互相邀約,比如溫鬥與船員溫密是叔伯兄弟,二副王永波是船員吳國志妻子的表兄。來自大連的25歲船員王鵬也是受同時學駕駛的“師兄”溫鬥邀約,抱著到外面闖一闖的念頭,不顧家人反對登上“魯榮漁2682號”。
“還有幾個內蒙古人,說話用他們那蒙古語,別人也聽不懂。這夥人裡面我只認識崔勇。
崔勇在小客運上班的時候,幾個人在出租屋打牌,喝酒耍酒瘋,把房子一把火點了,後來家裡賠了很多錢,他想掙點錢給人還債。他比較大大咧咧,比我稍微高一點,胖乎乎的。
船接著以後,好幾天時間一直往上面搬物資,魚肉米麵什麼都是公司給,還有那些蔬菜。再就是裝燈,釣魷魚得靠亮光吸引魷魚,船頭這塊有個杆,上面有個連線,一邊一個,上面都掛著燈,一個兩千瓦,飛利浦的,有這麼粗吧,掛了十幾個,人眼睛看時間長了受不了,都流眼淚。
我自己帶了些泡麵、礦泉水、飲料、啤酒什麼的,自己花錢買的,啤酒一人帶五六捆,煙我帶了30條,因為要兩年抽的。中途也能補,在貨輪上,補的話太貴了,一條能貴百八十塊錢吧。
到後面也打過退堂鼓,家裡和朋友都不願意讓我去,說太遠了,但是想想跟家裡都說完了,感覺不去吧還有點,好像是不能遭那罪,不能那啥似的,辦點啥事你老是中途而廢。
而且前期考船員證、上物資也花了七千多了。
過了幾天正式出海,公司一次出去七條船,有幾個船是黑著去的,有船員證的都在我們這艘船上。海關過去查,挨個兒對出境記錄,開出去不遠之後邊檢就走了,開十分鐘就行了,我們就停那兒,公司再派另一條船把其他人送上去,有十多個沒證的,其中就有劉貴奪。
劉貴奪帶了165條煙,壘老高,從床鋪一直壘到頂上,他一天晚上得三盒,還說‘這他媽上了船還不知道咋回事,煙我不能虧了自己’。”
這165條煙都是賒的。
“剛開始感覺挺好的,一看就一望無際,心裡瞅著挺敞亮的那種感覺,但時間長了之後看不著陸地,就感覺心裡沒有底了。我開始一直吐,一天吐好幾回,到了16天之後暈船就好了。
往秘魯去的路上,大家關係還可以,反正要去打魚,都在一艘船上,成天就打打牌,天南海北胡扯,亂侃,說回來之後怎麼樣怎麼樣,買個改裝的車,要不就出去玩,把錢全花了,反正說了很多。我不算太愛說的,比較適合當聽眾。
他們天天推牌九,我偶爾玩。賭的還不小,身上多少有一點現金。我的錢我其實沒花多少,都讓崔勇借去了,兩三千吧。說實話我真不愛借,打牌我真不愛借。
快到秘魯的時候,有一次我回寢室,看見劉貴奪那塊放著個小筆記本,沒啥事兒我尋思在那翻翻,我看他記了一些數字,我問他,說是航行座標,我說你記這個幹啥,告訴我沒事兒就閒著玩記的。
反正具體他怎麼想,搞不明白,感覺他總在琢磨事兒,一般人看不透他。
40來天之後,2月的最後一天,我們到了地方(秘魯海域),開始釣魚。晚上天黑開始釣,燈一開啟,魷魚衝著光就游過來,把鉤下下去,感覺有魚往上薅就行了,沒什麼技術含量,看看就會了。剛開始有魚咬了都不知道,一個人拽十多斤魚都拽不動,感覺太沉了,都兩個人拽。
幾個月下來,我釣的總比別人少。劉貴奪最多,有一個月釣了13000多斤。我倆位置沒差太多,我也向他學過,問過下多深,比如50米的水層沒有魚,就下70米。我的鉤有時候修修整整的,他的鉤連弄都不弄,有時候都歪了他也不弄,就釣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