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夢很長,很真。他夢見自己下了地獄,被冤魂惡鬼索命,但他不曾有懼。可夢不止如此,還有那原本盛滿笑意與幸福的雙眼,在他面前,漸漸地失去神采光亮,直至永遠閉上,那才叫他害怕。
陸崖幾句話輕描淡寫說完夢,又道:“而早在先前,我曾尋了個機會,去問白惑。你也知道,他說話總是雲裡霧裡,但有一件事,讓我在意。”
陸崖說到這裡頓了頓,紀韶華好奇心被勾起:“是什麼?”
“他說已還我因果,可我從未求他任何事,甚至,自他自囚於天華殿,我們便再未見過。”
陸崖笑著,牽過紀韶華的手。
“所以我想,若我真曾求過他,那必是與你有關。結合夢境,便猜到一二。”
“你把我看得比你自己還重要?”紀韶華聲音有些哽咽。
“自然。”他答得平靜卻篤定。
紀韶華沉默一瞬,忽地認真地看著他,一字一句:“陸崖,這不對,你自己也一樣重要。”
見陸崖不答,紀韶華只好無奈嘆息一聲,也沒有強求,只是笑道:“無妨,從今以後,我是你最重要的人,而你,亦是我最重要的人。”
話落,她再度湊過去想吻他。
這回陸崖沒給她機會,反手將她攬入懷中,一個熾熱又綿長的吻,封住了她的唇。
情意繾綣,交纏良久兩人才微喘著分開,他輕聲低語:“都聽你的。”
隨後,陸崖抱起她,一步步走向喜榻。
紅被翻浪,一室旖旎。
次日清晨,兩人都醒得極早。
因新婚之喜,小皇帝特意免了陸崖數日早朝。兩人清閑無事,紀韶華便披了件薄衫,來到院中水池邊,捏著魚食撒入池中喂魚。
錦鯉躍起奪食,又落下,激起水中層層漣漪,卻反而讓這場景顯得分外安寧美好。
陸崖站在她身側,兩人隨意地聊著未來。
紀韶華低聲道:“世間還有許多故事我不曾瞭解,也有很多人,如你生母,曾困在命運裡……”
她停下撒食的動作,靜靜望著水中游動的魚影,眼神逐漸變得深遠。
她想,或許自己能為他們做些什麼。
“每一個子民,未來都可能是這江山的脊樑。”
說到這,她轉頭望向陸崖。
他一襲常服立於晨光中,目光溫柔。紀韶華雖不知史書會如何記載,但也許多年後,陸崖也會成為,未來他人眼中,熠熠發光,視為目標的存在,而不僅僅是一個奸佞之臣。
兩人相視一笑,忽然,天邊傳來一聲清脆悠揚的鳴叫。
紀韶華一怔,那聲音明麗澄淨,讓她覺得極為耳熟,好似在哪兒聽過。
她抬頭望去。
只見一隻翠羽輕盈、腹間橘紅點綴的小鳥,正盤旋在院落上空,歡快地鳴叫著。
紀韶華眼眸一亮,驚喜地喊道:“陸崖你看,是那隻翠鳥,是你送我的那隻,它回來了!”
陸崖仰頭望著那熟悉的鳥兒,也笑了,低聲喃喃:“是啊……它居然回來了。”
他伸手握住她的指尖,眼裡光芒瀲灩,她又何嘗不是自己的奇跡。
紀韶華回握住他的手,笑得明媚而幸福。
陸崖,從今以後,你我夫妻一心,哪怕未來是你夢中那漆黑又可怖的黃泉路,也再不會是你一個人走。
人這一生,總會有那麼一個人,叫你願傾盡所有去護她周全、為她遮風擋雨,卻忘了,自己也行徑在風雨之中。
而又要何其幸運,才有人與你並肩攜手,也捧著自己的傘,為你,遮擋這人間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