螞蚱
於慕雨並不知此事背後的風雲暗湧,只是被那日驚懼壓得透不過氣來。這幾日,骨子裡的無力恐懼,令她連屋子都不敢踏出半步,整日縮在屋內,連日常起居也草草應付。
畢竟,這偌大的皇宮,盡屬那高高在上的天子,她又能躲到哪去?
這般消沉、惶惶不安的模樣,於瑩瑩看在眼裡愈發心煩,便強制要求於慕雨每日出門走走,當散心。甚至連走動的路線,都費心為其“安排”妥當,皆為宮中偏僻清冷之處。
“總不能整日把自己關在屋裡。”於瑩瑩輕聲勸著,語氣卻是不容抗拒,“你放心,我已吩咐宮人,避開主殿方向,你自不會再碰見陛下。”
於慕雨先是搖搖頭,可看見妹妹臉上愈發不悅之色,雖心中千般不願,終究還是點頭應下。
見她妥協點頭,於瑩瑩的臉色這才略微好看了些。
一日午後,天色微陰,偶爾幾縷日光透過雲層,灑落寬闊空蕩的宮道石板,更顯寂寥。
於慕雨只帶了幾名宮女,緩步走在偏僻之所,反而予她幾分心安。
不知路過那兒,有女人悲慼而斷續的哭泣聲自不遠處傳來,感情濃烈而哀傷。
她止步,神情動容,轉身用手勢詢問隨行宮女:誰住在那兒?
幾位侍女皆神色一怔,偷偷看了遠處宮苑一眼,彼此交換眼神,卻都噤聲不敢作答。
於慕雨更覺疑惑,但因無法說話追問,便打算直接過去看看。
見她好奇要過去,宮女忙跟上,思慮再三,還是低聲勸道:“於姑娘莫去,那可是冷宮。那……裡頭關著的是,前些日子被廢的皇後娘娘。”
她怔住了。
順著略有些破敗殘舊的宮牆,順著縫隙望去,院中雖舊,卻被收拾的頗為幹淨,但仍是掩飾不住的蕭索。
遠遠地,於慕雨看到院中坐著一位鬢邊略帶些年歲的女子,但其仍眉如遠黛,姿容貴氣,正用絹帕拭淚。
帝王後宮的妃嬪,總有如於瑩瑩那般風光無限,榮寵加身之時,也有人會如曇花一現,終有破敗零落之日。這便是深宮的可怕,吞噬著女子最美好的年華。
她沒有再靠近。
以如今自己的身份與境遇,自是不妥踏入冷宮,即使心有感觸,可真入內遇上,她也無法出言安慰女人。
於慕雨最後又看了一眼那失態流淚的背影,胸口泛起難言酸意,終究還是轉身離去。
沒走出幾步,忽聽遠處一聲輕嘆,隨風中飄來:“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盛衰榮寵,在這皇宮中,不過尋常風景罷了。”
那聲音不高,卻清越入耳,帶著幾分熟悉。
於慕雨循聲望去,目光落在轉角不遠處,一名年輕嬌俏的女子身影上。
她忍不住走近幾分,確認再三,才發覺眼前之人她居然認識。
是當初在木縣,曾給她遞水的姑娘。雖那時便知她身份不凡,卻未曾想,居然還能在皇宮裡相見。
紀韶華緩緩走近,聲音柔和:“好久不見,於姑娘。”
雖只見過一面,可再遇故人,仍是讓於慕雨臉上浮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