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太子妃一走,他神色驟然一冷,森寒如冰,抬手一拍案臺,厲聲喝道:“來人!”
立刻便有親信快步入內。
“前些日子,讓你們查的事,如何了?”太子冷聲問。
親信彎腰回稟:“啟稟殿下,屬下查明,於家好似確與三皇子有私下來往,但行事極為隱秘,十分謹慎,屬下並未收集到多少證據。”
太子顯然不滿,可還是強壓怒氣,接著問:“那於家嫡女呢?”
親信戰戰兢兢答:“……仍無確切訊息。”
“廢物!”太子暴怒,將桌案上的茶盞重重砸向他,霎時地上又多幾許殘片。
親信大氣不敢出一聲,立馬跪於一地碎瓷之上,默默承受他的怒火。
太子踏著滿地狼藉走近兩步,眸色陰沉,冷冷開口:“再給你幾日,查不出來,你便不用活著回來稟告了。”
安王原本還打算將此事瞞著紀韶華,可事態愈演愈烈,即便他與陸崖皆閉口不提,如今中京內外,皆在談論此事,想不知道也難。
紀韶華得知前因後果,整個人怔住,一瞬竟産生幾分眩暈,腳下一軟,幾乎跌坐在椅中。
“那我母親……”她抬眸間已有水汽彌漫。
“她,或許什麼都不知道,”安王垂眸嘆息,沉聲開口:“也或許,她早已有所察覺……可她心愛的夫君,死於父親與兄長之手,連最後送回來的都不是一具完整的屍身,她又能如何。”
紀韶華的心,彷彿墜入冰窖。
是啊……若是最親之人,殺死了最愛之人。
哪怕為了當時還年幼的女兒,母親將一切疑問、悲愴都埋進心底。可那些未問出的話與懷疑,日複一日折磨著她,終有一日成了徹底壓垮她的稻草。
紀韶華腦中忽然浮現皇後身影。
每每見她,提起母親時,皇後娘娘眼底化不開的悲傷,如今再看來,她突然生出疑惑。
那……真的是“悲傷”嗎?
自雙親亡故,她被過繼入安王府。或許是年紀尚小,或許是人性本就健忘,她的悲傷在王府日複一日的溫情與安穩中,被一點點撫平。
可又是什麼讓皇後十幾年如一日,每當入夏、初雪,她總在無聲中思念、祭奠故人,久久無法釋懷。
或許,皇後亦知曉些內情。作為母親的親姐,她該比誰都懂,那一場“天災人禍”究竟給她妹妹帶去了怎樣的痛。
可作為沐家長女,她入宮為後,背負的是整個家族的興衰榮辱。也許她也曾想為妹妹施以援手,卻在權衡之間,最終什麼也沒做。
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妹妹,一點點枯萎凋零,最終死於愁悲,而她,又何嘗不是其中“兇手”之一。
所以她才會在紀韶華每每入宮之時,看著妹妹唯一的女兒,那樣溫柔——
如此補償,是她唯一還能做的事。
如今的沐家,一時陷入困境,紀韶華自然知道那種滋味。
前世,安王府被楚文帝盯上時,便是這般景象。雖然沐家是自作自受,可楚文帝既然親自出手,便再難逃傾覆的命運。
最終,沐重安鋃鐺入獄,貪墨事小,謀害朝廷命官、私販皇糧罪大,不日於午門當眾問斬。
念及沐家往昔功勞苦勞,楚文帝並未趕盡殺絕,只是褫奪了沐家所有官職,貶為庶民,押送全族流放嶺南,世代不得入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