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天際仿若被分隔。穿行的人們稀疏奔走於一片雨幕中,帶起朵朵綻放的水花。
咖啡廳的門不知何時被推開,雨聲一時嘈雜於耳際,少女抬頭望去,來者步履輕盈,無聲間來到對座。在他身後的雨水順著門縫侵入咖啡廳內,於昏黃燈光下在地面泛成一攤朦朧的鏡面,於是光線似乎有些模糊。少女在短暫的驚詫之後開始打量起來者。
那似乎是一個少年,縱使沒有帶著雨傘,他的衣裳依舊乾淨整潔,沒有絲毫雨水沾溼的痕跡,留海碎髮散亂的披在額前,略微蓋住眼眉,明明是個男子,卻留著及腰的長髮,散亂的垂下。他緩緩坐下,低垂著雙眉,神態疲倦而舉止輕柔,第一眼還以為是某位女子,留著長髮,眉眼間有著陰柔的感覺。
但是仔細打量之後,少女還是確認了,這是一位長得好看的過頭並且留著長髮的男孩子。
真是少見啊,這個年頭美型的男子不少,但是還留著這樣長髮的就很罕見了,有一種古風的味道,應該很適合古裝。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少女突然沒來由想起這樣一句話,哪怕身前的男子只是簡單穿著一件黑色的風衣。
這一幕似曾相識,是的,在曾經歷過的年華中,總有某個片段會與另一個片段共鳴,激起記憶的波紋,這一幕是如此熟悉,以至於這種恍然如夢的感覺點點消散時,少女才意識到已經盯著對方看了很久了。然後那人只是坐著,沒有動作也沒有聲音。
你在我的生命中走過,我是你殘缺的夢境。而窗外雨聲大作,咖啡廳引以為傲的隔音效果似乎也敗下陣來,但又似乎不止是雨聲,仔細聽。在那風雨之中,有著又一個隱蔽的聲音,那是猶如大提琴低沉音律的流水聲,如同最清澈舒緩的河流,帶著過往與回憶的氣息靜靜流淌,少女仔細傾聽,於是那些風聲雨聲全都不見了,空蕩的天地間唯有那無形的河流悄悄流淌。
原來你在這兒。
有人在河上泛舟唱著古老的歌謠,那聲音空曠迴盪在一片蒼茫的原野,原野空無一人,只有白色的花朵在大片大片開放,遠處的群山連綿在漆黑的夜幕下,鐘樓的鐘聲在午夜敲響,塔尖是誰飛舞的風衣,仿若一面旗幟。
那些畫面離奇荒誕卻無比真實的閃現在腦海,少女感覺一股涼意湧上心頭。而眼前,突然浮現躍動的火光。
那是男子不知何時睜開的眼眸,眼眸中漆黑的深處,存在著一盞昏黃的藍色的燈火,過往的一切在光暈裡清澈流淌,一切未曾離去,一切剛剛開始,那是他曾置身給過的光芒,那裡有對時光如流水不捨得感慨,也有對蒼生悲苦無盡的憐憫。
光中是另一個世界,在那空無一人卻開滿花朵的原野,曾經相擁的故人在唱著古老的輓歌。那男子側過身,凝視著窗外漆黑一片的街道,於是玻璃窗上倒映著兩點昏黃的光點,那流水聲潺潺,越來越近,而他輕聲的唱。
“你看,窗外的魚,排著隊,連成線。”
四面八方湧起黑色的風,那無形的河流自虛無中穿過,流經歷史的拐角,終於將這小小的咖啡廳淹沒,於朦朧中,少女聽到那男子輕聲的說,
“回去吧。”
於是光線扭曲,空間破碎,萍水相逢,既如同永恆,又只在一瞬之間。
……
少女打了個冷顫,如同大夢初醒,才發現自己站在雨後天晴的街道上,周圍人來人往,沒有人會為一位失神的少女停下腳步。剛才發生的一切如同最朦朧的夢境一樣縈繞在腦海,在少女不知道也看不見的地方,笛子安靜靜的注視著她。
雖然不曾聞面,彼此互不相識,但這少女的靈性與自己相識度相當之高,所以在自身火種暴動的時候,被拉進了自己製造出的靈異秘境。
算是一個偶然或者說巧合,但是確實千載難逢。
這或許就是很多電影小說裡的情節,所謂的與我有緣,很多能人異士遇到有緣人時總是相當慷慨大方的贈予法寶功法什麼的,現在笛子安大概明白了他們的心情。
這大概就是在自身陷入孤獨困境裡,突然發現有人跟自己處在同一個頻道,有人突然闖進了自己的世界的感覺,
這個世界突然就不止是自己孤零零一人,那種如釋重負的幸運感,於是沒有太多猶豫,笛子安將那個新生的靈異秘境贈予了之前的少女,或許有朝一日,機緣巧合,她會成為這方蔚藍世界的靈異行走。
或許那一天永遠不會到來,這位少女直至走完人生的旅途都沒能再觸發那個秘境,成為異常存在。
但這已經跟笛子安沒有關係了,因為心境與力量的變動創造出了自己的靈異秘境,而後又做出選擇,決定了它的命運,在那之後會如何,都與我無關,萍水相逢,又相忘於江湖,說的或許就是這樣。
平復了心情之後,笛子安發現心神裡的葵花已經完全穩定下來,自身對於火的掌握也更上了一層樓,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動有點渡劫的感覺,像是修行之人度過心魔。
但是什麼是心魔,是執念又或者是困惑?
或者這個問題沒什麼人說的清,修行之路,丹成不悔,選擇了成為異常,就沒有回頭路。
“終歸是會有普通人的生活漸行漸遠……”笛子安看著周身又熙熙攘攘的街道,內心回覆平靜。隨著境界的上升,自身力量的強大,自己身上的異常之處越發明顯,直到像這次一樣,因為沒能控制住火的力量,被世界關注,直接導致了一處靈異秘境的誕生,
這都說明了,笛子安與凡人的差別正越來越遠,或許直到有一天,有如神明一樣強大,那時再看著這些凡俗的人們,又會是怎麼的心境與體會?
但不論如何,都不會再有回頭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