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上東京汴梁城裡最熱鬧的地方,當屬州橋的夜市、潘樓街的酒肆,還有東十字大街路口向北那成片的勾欄瓦子。
和過去的每一個夜晚相似,東西雞兒巷、楊樓街這一片數條大街永遠沒有黑夜一說。日頭剛剛沒入地平線,整條大街兩旁便亮起無數的大紅燈籠,姑娘們身著絢麗的綵衣站在樓欄之上,衝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喜笑妍妍,綵帶飄飄說不盡的萬種風情,讓多少男兒骨酥精迷。
東京城裡的勾欄也分有高低上下,拋開那些不入流的暗娼妓寨,排得出名號的有五十家。在這五十家大些的勾欄院裡,最富盛名的永遠是豐樂樓和楊樓。這兩家汴京城鼎鼎大名的**窟都是數十近百年的老字號,一向是春蘭秋菊各擅專場、不分軒輊。直到前年楊樓的李師師為官家看重,這才分出了高低,楊樓穩穩的壓住了對面的豐樂樓一頭。
不過今年的風頭一轉,豐樂樓裡當紅的花魁安娘,俗家名字喚作周安安的,大有後來居上之勢,現在和李師師鬥了個旗鼓相當,大有後來居上的勢頭。雖說李師師的身後站著當今的天子,坐朝的徽宗陛下。可人家周安安也有旁人惹不起的依仗,汴京城裡哪個不知誰人不曉,如日中天的大宋西北路邊帥,堂堂的濟寧侯爺與安安姑娘一直惺惺相惜。
按說濟寧侯名聲再大也只是臣子,自然是比不過當今陛下的。可是這兩位京中花魁卻也各自不同勾人之處,李師師有陪王伴駕的尊榮,周安安卻有男人們最嚮往的東西。所有的喜好風月的浪子們都知道,豐樂樓的安安姑娘到現在還是一個清倌人!
其實這些所謂的爭鬥,都是京中無聊的浪蕩子弟,好事的市井小民們牽強附會出來的。實際上李師師和周安安之間,非但沒有像旁人想象中的視彼此為仇寇,反而已經義結金蘭,成了閨中的好姐妹。對於她們兩個來說,這些無聊的比較簡直是個笑話,再怎麼比來比去,自己都只是身不由己強顏歡笑的苦命女子,再怎麼豔名遍及天下,又是什麼值得誇耀的事情了?當然,對於那些每日要操持著皮肉生意,周旋在無數男人們之間的普通妓人來說,她們的夢想就是成為像李師師和周安安中的一員。
安安這些日子過得很苦,心中有說不出的苦楚,還無法對旁人言訴。她所苦的事情,能夠理解的人還真的難得,唯一能夠明白她行止的除了李師師,全天下還真找不出幾個。在憋悶了數月之久後,安安終於病倒了,良藥苦口利於病,可是這種心病又能去哪尋到根治的良方?
自從數月前宋江赴任西北,市井傳言周安安拒絕了濟寧侯爺的婚事之後,汴京城裡的無形浪子就像是看見了蜜糖的蒼蠅一般蜂擁而至。每日裡豐樂樓中願意一擲千金,只為見當家花魁一面的男人數不勝數,其中不乏的王公大臣、宗室親貴。
幸好大家都知道這個周安安並不簡單,在她的身後站了一個潛力無限的濟寧侯爺,故此不管是誰到了此處,也只是溫文有禮的遞上拜帖求見,並無人依仗權勢做下為人不齒的勾當。而安安在這數月之中,一直稱病謝客,期間只見了幾個推脫不過去的朝中重臣,也只是彈琴幾聲,獻歌一曲,連舞都不曾演上一回。
人就是這樣,越是得不到的東西還越想得到。安安這般不願意理會別人,那些宿花眠柳的男人偏偏還趨之若鶩。一個個每日巴巴的送上真金白銀,討好樓中的姑娘,打聽些花魁娘子的訊息,夢想著自己能夠有一親芳澤的機會,這也算是豐樂樓裡的一件奇事。不少恩客們尋到樓裡來,問的第一句話不是尋樂子,反是問:“安安姑娘今日心情可好,可能接在下的帖子?”
對於這件事情,豐樂樓的老闆高興,老鴇小廝姑娘們也高興,唯獨安安心裡是大大的不高興,誰也不喜歡過這種沒有半點私隱的生活,樓裡的姑娘為了把多賺些錢財,時常有人隱在她院子周圍窺視,看她何時入睡何時起身,穿著什麼衣服,心情是好是壞。
今日和平常一樣,周安安的小院子周圍又有人躲在籬牆後面探視著院中的動靜。
算是個難得的例外,半個月來安安屋內正廳裡第一次點上了燈燭,周安安正在陪著別人敘話。不過今天光臨此處的並不是男子,而是一位紅顏佳人,名聞天下的李師師姑娘。李師師早上便聽說安安病了,可白天她要陪著陛下賞詩,是以在送走徽宗之後,夜裡趕到豐樂樓來探病。
“安安,我早晨聽任說你病倒,可是嚇得不輕,還以為你是這些時日受了暑氣,沒想到還是因為那件事情養出來的心病。”李師師關切之心溢於言表,說話如黃鶯初啼動人之至。
周安安靠在案几後面,蒼白的臉上顯出一塊潮紅,“師師姐姐,你說安安做的這件事情究竟是對是錯?”
李師師秀眉顰蹙,自己這個妹子的事情還真的難說出什麼對錯來,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如何勸解為好,只能是不住的寬慰道:“這件事情既然你有了選擇,便不需要太在意別人的看法,只要宋家三郎能夠明白你的心意便好,其他那些個不緊要的人如何想並不重要。”
“三郎······”安安欲言又止,臉色更加的蒼白起來,“師師姐,我這些天反覆的想過這件事情,也許當初我的確是做錯了。三郎已經貴為侯爵,當日向我提起親事是愛我憐我,我卻拒絕了他,定然傷了他的心。”
李師師眉頭一皺,看樣子安安是愛煞了宋江,現在更是難以勸解了。這塊心結不去,將來如何是好?
周安安秀目一瞟,見到李師師那愁眉苦臉的樣子,心裡有些不安,因為自己的事情連累到自家姐妹心情不渝,不覺生出幾分愧疚來。“師師姐,你不必為我擔心,我的心意三郎已經知道,當日他也不曾怪責於我。我最近心中掛念的,卻不知道是誰將這事情傳了出去,沒由來的落了三郎的面子。”
“唉!”李師師長嘆了口氣,她雖然明白安安的心思,可對這件事情也有些奇怪,“安安妹妹,市井傳聞那日宋江走時,你們是不是發生了爭持,聽說他要你的身子,而你······”
安安大羞,螓首低垂好半晌才答道:“外面的傳聞卻是反的,我那時願意給他的,只是他不肯要。師師姐,這種話傳出去,他是否會真生我的氣了?”說到最後,語氣中已經帶出幾分的惶恐。
李師師心裡一沉,一個男子面對著這般美貌女子的獻身而不動心,難道說是真的絕情斷義了?
李師師正要答話,不料忽然從窗外傳來一個聲音:“宋江不會是這種人,倒是你周安安,真讓我看走了眼,不過是一個貪慕虛榮的女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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