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漢兵奮迅如霹靂,虜騎崩騰畏蒺藜。
天色已經開始昏暗下來,蕭幹完全放棄了再去追趕宋江大隊的心思,吩咐軍馬退出山道原地紮營。這麼多天來,將士們也是太過辛苦,也該讓他們歇歇了。
“大王,這些宋軍的屍首怎麼處理?”打掃戰場的兵士過來請示。
蕭幹轉過頭,看著滿地鮮血,心中有些發緊,這一仗,自己又算是敗了。
六千大軍,被數百人堵在這足有半日,折損千多人才將義勇軍全部殲滅,這不是敗又是什麼?
“他們也算是勇士,抬下去好生安葬吧!”
蕭幹已經沒有了下午的火氣,唯剩下淡淡的惋惜之情。對於敢死的勇士,所有軍人都不會不尊重的。
此役結束,義勇軍陌刀營從上到下,全部戰死,無一能夠生還故土!
大宋河東西路,濟州府鄆城縣宋家莊。
宋家莊已經不能稱之為莊,稱之為鎮都嫌小了些,要是周圍有城牆圈起,便是一座新城。宋莊現在是遠近數十里之內,甚至數縣之內的最繁華之處。不光鄆城縣內的大商戶,整個濟州府大些的商戶都有分號在莊中。整個宋莊已經佔地方圓數里。
早在宋江北上之前,就要求孫俊真要立刻開始著手購買宋莊周圍的山地荒灘,進行莊子的擴建。雖然大家都不明白宋江是為的什麼,自己莊內現在的房舍都早已足夠,至於要在水泊數島上新建軍營,更是無法理解,擴建能容下數萬人的營房操場,哪有這麼軍馬安置?
雖是不理解,但是命令還是執行了下去。錢財現在是不虞的,唯獨缺的是人手。整個宋莊又開始如火如荼的建設,與此同時,水泊中義勇軍的盤查開始更加的嚴密起來。每日入夜以後,要在水面上,都能看見無數的船隊裝載著滿滿的物資,悄悄的駛向水泊中各個大些的島嶼。
宋江的大姐宋嬌和大姐夫周平終於下定了決心,舉家搬到了宋莊,加入了義勇軍的行列。有了他們的加入,再加上最近招了不少的人手,孫俊真身上的擔子頓時輕了許多。可以把莊中和軍中簡單些,可以露在外面的不少事宜,轉交到周平等人身上,自己全身心的操持梁山和諸島機密事物。
這種熱鬧的場面,自七月開始一直持續了一個多月,只有路仲達和朝廷天使到來的那天才暫歇了一日。現在宋家大宅上的匾額已經更換,換成由當今官家親提的“忠勇為國”四個大字匾額。聽說官家在京中還給宋江賜下一座府邸,不過這個還要等到宋江回來,自己去工部交接。要是回不來,便要由子嗣前去交接了。
今日的宋莊之內一反常日喧鬧,午時之後便是靜悄悄的。只是莊頭路邊站滿了黑壓壓的人群,正在眺望著大路的盡頭,人群中,不時傳出嚶嚶的低泣之聲,不少人全身縞素,手提著籃子,裝著些香燭紙錢之物。
在人群的最前面,義勇軍的眾多頭目,宋江的兩位姐姐赫然在列。
“來了!”站在旁邊坡上的孩子們大聲叫嚷起來,無數人都伸長著脖子向遠處望去,連哭泣聲都消了大半,四處一片寂靜。
遙遠的天邊,淡淡白雲的下面,黃褐色的地平線上,慢慢的走來一支長長的佇列。隊伍安靜的行進著,沒有旗幟,沒有金鼓之聲,只有天地之間的一片肅靜!
隨著佇列的行進,已經可以漸漸看清楚輪廓,這是數百人組成的騎隊。在隊伍中間,有四五輛馬車上安放著幾具棺木,緩緩的前行著。
所有人都在靜靜的等待,屏住呼吸的等待著那支隊伍的到達。終於,越行越近,佇列已經行到近前,不等馬上的騎士們下來,已經有人將帶著的香燭燃起,插在了路邊,雪白的紙錢片片飄灑飛楊在空中,聲聲壓抑住的哭泣在人群中迴盪著。
隊伍已經停下,行在最前面的赫然是吳家亮。還沒等他下馬,孫俊真等人就已經湧上前去,帶人將棺木抬起,扛上肩膀往莊中走去,還有不少人過來扶下行動不便的傷員。
吳家亮看著周圍張張熟悉的面孔,直若一種二世為人的感覺,在北上遼國的這許久時間,竟然就像是做了一場夢一般,一場驚心動魄滿是血光的夢。
直到坐在宋家的議事大廳內,吳家亮才有些恍惚的醒轉,望著身邊熱切的臉孔,一時之間嗓子哽咽起來。
“加亮,這一路辛苦了,今天夜裡定要不醉不歸!”孫俊真拍著他的肩膀親熱的說道。
其他眾人也是紛紛附和叫好,廳中洋溢著一團喜氣。
一直站在一旁的路仲達卻還有疑問,迫不及待的問道:“加亮,你的信報來說,你是先行帶著傷員返回的,那大首領去了哪裡,何時能回?”
大廳裡面頓時又靜了下來,這個問題是所有人都倍加關心的事情。方才只是吳家亮剛到家,大家不好開口罷了。
吳家亮有些內疚看著周圍期盼的眼神,還沒開口說話臉竟然先紅了起來:“首領去了燕京城,原本我答應過二孃,是打死也要護在首領身前的。誰知咱們突圍行到弘州時,許多受傷的弟兄都是快熬不住,再要繼續奔行,只怕都要不行了。在我軍身後蕭幹追得太急,大隊又減不下速度。所以首領便命我帶傷員提前南下返回,他自己領軍南京去了。”
“啊!”宋娟一聲驚呼,“你說三郎領人去攻打燕京城!這怎麼可能?”
其他人等也是驚詫起來,這件事情可是誰也不知道的,宋江和蕭奉先的協議只放在心中。其他人等一概不知,就連吳家亮也是在臨行之前,宋江有些擔心自己未必能回得去,才大致透漏了一些。
路仲達當時便急了,一把拽住吳家亮的領子吼道:“就那麼千多人去攻南京,這不是尋死是什麼?你是如何想的,怎麼不阻止於他!”
眾人也是疑惑得很,這麼兇險的事情,怎麼吳家亮說起來卻是不慌不忙?
“路大哥莫急,且聽我說!”吳家亮被領子勒得有些喘不過氣,臉漲得通紅。路仲達這才醒覺,急忙放開他:“快說快說,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看我如何能放得過你!”
吳家亮揉揉脖子,苦笑說道:“首領說他與那蕭奉先事先便有協議,蕭奉先將我們從懷仁放出,咱們要去燕京幫他除去些人,現在燕京守將是他的弟弟蕭嗣先,不過是裡通外合而已,首領還說,蕭奉先有把柄在他手上,定當無礙的。”
路仲達若有所思:“難道是擒住遼主那天議好的?”
“這個我也不知,首領只是大略的說了說,也不詳細,不過想來也該差不多,不然依著首領的性子,怎麼可能拿著大夥兒的命去送死?”吳家亮說著,自己也是心憂不已,這件事情的確是太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