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出了客廳,又沿著來路往北面走。範忠義覺得這老頭應該是楊業的心腹,四顧無人便道:“某還有幾句話沒說,勞煩老先生轉告楊公。朝廷派人談條件,不能輕易相信;事已至此,就算一時平息,上邊也遲早要清算的。”
那老頭像啞了似的,又好像聽不懂範忠義的話,根本沒有要回答的意思。
範忠義剛回到之前那地方,便見幾個大漢已等在了那裡,見到範忠義,二話不說就將他綁了個結實。範忠義心裡“咯噔”一聲,就見一個漢子拿布團要塞過來,他急忙道:“老先生,請叫楊公三思!”
接著腦袋上一黑,被麻布口袋罩起來了。
範忠義感覺上了一輛馬車,然後就是“嘰嘰咕咕”的輪子聲音,漸漸地耳邊的城市喧囂也消失不見,只剩下車軲轆十分枯燥單調的聲響。
範忠義心裡七上八下,恐懼非常。楊業已經明白地拒絕了他的遊說,這是要殺人滅口?
大概幾天之後,奄奄一息的範忠義忽然感覺眼前光線一亮,他睜開眼時,首先看到了殘破而熟悉的廢墟:長城。
一個聲音道:“哪來的,滾哪去!”
……
大遼上京,蕭思溫等一干北院重臣已從營州返回。不久從夏州(許國平夏行省)的細作首先報來了訊息。
早先,遼國細作便賄賂竄通了一個党項人,名叫折黑哥。這党項人身份不簡單,是平夏行省大都督折德扆的心腹,所以才值得遼人下本錢賄賂。
蕭思溫派出範忠義去河東時,同時派人去夏州詢問訊息。
此時訊息已經回稟,都是些小事,但蕭思溫卻比較重視……從折黑哥口中得知,折德扆曾收到過詔令,讓他前往東京議事;但是不久前許國朝廷又收回成命,取消了召見。另外,據說楊業的妻子折氏剛生第三子,折德扆竟未派人送賀禮,對此事不問不理!
又沒幾天,範忠義也回來了。
蕭思溫立刻派人通知參與此事謀劃的幾個人,等範忠義一回京,立刻到蕭府議事。
時楊袞回家路上,正遇到大將耶律斜軫的馬隊。耶律斜軫也認出步行的楊袞來,當下便勒住馬招呼。
楊袞忙以手按胸,鞠躬行禮。
耶律斜軫道:“楊將軍隨本帥回府,陪本帥喝盅酒。”
楊袞便道:“恭敬不如從命。”
到了耶律斜軫家中,二人對飲三巡,耶律斜軫便問:“夏州那邊的訊息,你覺得是啥意思?”
楊袞想了一會兒,說道:“折德扆似乎牽連上楊業的事兒了,折、楊兩家本是姻親。”
耶律斜軫點頭道:“看起來似乎是這樣。”
楊袞又道:“範忠義竟能活著回來,楊業對大遼的態度也很有意思。”
耶律斜軫道:“現在範忠義還未到上京,尚不知內情。”
楊袞不動聲色道:“範忠義乃大遼官員,跑去私通楊業,楊業沒殺他,本身就是一種態度了。”
耶律斜軫恍然道:“楊業至少是想留條後路?”
楊袞點點頭:“當年李筠還在河東時,二李(李重進、李繼勳)密謀謀反,拉李筠入夥;大遼也派人聯絡。李筠當時以為能與符彥卿聯姻,拒絕了李重進、也拒絕了大遼的好意,卻並未殺掉大遼使臣,以留後路……後來李筠果然還是反了。”
耶律斜軫聽罷心事重重的樣子,沉吟道,“蕭公此番很難不摻和河東之事呀……”
楊袞聽音沒有詢問之意,便緘口不言,默默地端起酒盅喝酒。
耶律斜軫又道:“蕭公胸有大略,為大遼嘔心綢繆,本帥也一向信奉蕭公,但是,這幾年看來,蕭公對許朝的方略,似乎太激進強硬了一些。”
楊袞不置可否。
耶律斜軫看著他說道:“數日後議事,本帥希望楊將軍勸勸蕭公,這幾年大遼對許國沒討著什麼便宜,強弱逆轉,決策之際還是慎重一些好。”
楊袞卻道:“在下現在一介庶民,能出入蕭公左右已是萬幸,如何有資格勸誡蕭公?”
耶律斜軫搖頭道:“本帥看得出來,楊將軍的見解,很讓蕭公重視。你從東島帶回的戰陣方略,在遼西堡無不應驗。儘量勸勸,能讓蕭公來回多想想。”
楊袞鞠躬一禮,卻並沒開口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