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楊袞被奴僕帶出去,蕭思溫也推掉了今天要見的賓客,徑直來到內宅院子裡,準備與遠道回來的楊袞詳談。
院子裡那幾顆桃樹依舊,不過此時桃花已謝……以前在那裡爬樹摘桃花的蕭燕燕也不在了。蕭思溫走到這裡來,便不免生出傷情。
等了許久,楊袞總算乾淨了一些走進來,卻見他面黃肌瘦,看樣子是吃了不少苦頭。
蕭思溫站在廊蕪上,一直看那幾顆綠意蔥蔥的桃樹,一句話也沒說。
楊袞以手按胸,執禮罷,開口道:“曰本國海上大敗之前,在石見圍攻過許軍堡壘,五十倍兵力圍攻數月,沒拿下五百人防守的堡壘,最後被援軍打得死傷過半!蕭公明鑑,在下以為,許軍最難打的是城堡工事!”
他說罷從衣服裡掏出一個獸皮袋子來,裡面裝著一些紙,雙手遞給蕭思溫,“在下歷經圍城之戰,將當時戰術記錄在冊,請蕭公過目。”
蕭思溫把東西接過來,卻仍然看著那幾棵樹,一言不發。
楊袞說罷有點無所適從了,因為蕭思溫什麼也沒回應。
過得一會,蕭思溫終於轉過身來:“幸好,堡壘不能自己跑,其火器步軍也依舊是步軍。”
楊袞忙道:“幽州之戰時,許軍修堡得當,讓大遼軍吃了不少虧;而今在曰本國的堡壘工事,比起以前有過之而無不及。石見國許軍堡壘,形狀巧妙,無論怎麼進攻,都在其火器射|殺之內,其火器大致與平夏之戰時等同,炮擊一里,火銃射程至少五六十步;大軍圍攻,亦難以靠近。”
蕭思溫忽然沉聲道:“誰也擋不住郭鐵匠。”
楊袞頓時愣在那裡。
蕭思溫看了他一眼:“而今不僅考慮堡壘。李彝殷在河西,許軍若西征,必為戰馬而去;郭鐵匠到處收羅良馬,定是對付大遼!”
楊袞愣愣道:“南人……真能進攻草原?”
蕭思溫臉色鐵青道:“漢朝時,匈奴大單于縱橫草原,現在匈奴人在何處?”
楊袞不禁問道:“大遼該如何應對?”
蕭思溫冷冷道:“如今這局面,整個天下誰奈何得了郭鐵匠?只能坐觀其變。”
楊袞問道:“李彝殷可曾求助於大遼?”
蕭思溫道:“咱們幫不了他,河西太遠,大遼自顧不暇,已增兵東面、早作準備。除非李彝殷能想辦法擋住許軍,在西邊立住腳跟,不然大遼愛莫能助。”
倆人沉默下來。蕭思溫抬頭便能隱約看到不遠處山崗上的宮殿房頂,一時間百感交集。
諸契丹貴族尚無警覺,但蕭思溫卻心中惶惶不安。曾經大遼雄霸草原南北,國勢很盛,但現在蕭思溫有種風雨飄搖之感……契丹人不一定會被許軍所滅,如果不能保持武力強盛,草原各族的反抗就能推翻他們的根基!
次日,蕭思溫帶楊袞上王殿面聖,果然有人攻訐楊袞未立寸功。好在大汗耶律賢對蕭思溫言聽計從,當場赦免了楊袞死罪。不過楊袞狼狽回國,要恢復官位和貴族身份是不指望了。
東島數月臣服,事實擺在面前。大遼許多貴族已十分懼怕許軍軍力,陸續有人主張與許國議和。蕭思溫卻反而不主張議和,因為擔心大遼威信下降太快,反噬自身。
蕭思溫提出派遣密使前往高麗國,與高麗國修復關係。
有貴族反駁道:“高麗人貪圖渤海國舊地,路人皆知。”
“此一時彼一時也,現在高麗人還蠢到想要渤海國舊地,無疑與虎謀皮!”蕭思溫道。
幾個人附議道:“高麗與許國來往甚密,一時恐怕不會與大遼結盟,只願他們不再助紂為虐。”
蕭思溫朗聲道:“平夏行省就是前車之鑑!東海亦不能擋住許軍,照此下去,以後從草原到大海,再也沒國家了,全是許國行省!所有人都變成奴隸,仍由漢兒劫掠我們的礦石、牛羊!”
大殿上頓時安靜下來,諸貴族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