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離道:“那小子如此年輕,何以坐鎮?”
李處耘不動聲色道:“不知為何,本公直覺今上特別關照此人,對他寄予厚望。”
仲離低聲道:“官家有兩個皇子,一個公主。嫡子乃東宮皇后所生,庶子乃貴妃所生,便是李公之外孫,公主……”
李處耘臉色一變,忙道:“公主乃淑妃(玉蓮)之女。”
“名份上確實如此。”仲離道。
倆人沉默下來,久久未語。
過了好一會兒,李處耘才開口道:“董遵誨火候差點,讓他主持西北是兒戲之事。折家控扼的地盤是此戰大本營,需要他們提供糧草、當地軍情;董遵誨那小兒能服得住折德扆?”
仲離沉思,一時忘記了回應。
李處耘又意味深長地說道:“沒有讓人敬畏的威信,無法主持大局。”
仲離終於點頭附和道:“李公著實是此戰最好的主帥,西北廣袤,須得有勇有謀,光會打仗可不行。”
李處耘又道:“離國千里,還得忠心。本公對今上之赤子忠心,日月可鑑!”
仲離饒有興致地看著李處耘。
李處耘發現他的目光,當下拍著胸脯道:“今國家值強盛之機,皇朝福澤億兆子民,本公便是肝腦塗地,也要為國盡忠,不然何以見華夏列祖列宗?!
兵者國之大事,干係國家盛衰,本公當仁不讓,豈能讓不能勝任之人懷了大局?”
仲離拜道:“李公之忠,叫老朽感懷至深。”
李處耘仰起頭,躊躇滿志,又詛咒發誓一番,私底下表了一番忠。此地既無外人,誰也看得出來,他的忠心並非為了奉承上位者。
……數日後,李處耘到南郊校場觀摩衛軍訓練,正巧遇到了史彥超。
國公們都是武將,但非戰時期毫無兵權,成天沒鳥事幹。史彥超也喜歡到校場上溜達,看將士們訓練,李處耘來此果然碰見。
史彥超見到李處耘,坐在高頭大馬上,斜著眼睛瞟了一眼。那作派誰見了都十分不舒坦!
李處耘卻笑眯眯地捋|了一把濃黑大鬍子,好像習慣了一般,主動開口道:“史公好興致!”
史彥超冷笑道:“喲,原來是李公。”
李處耘策馬靠近,一起遠遠瞧著校場上人聲鼎沸的場面,隨口道:“李某還是更愛看戰陣上騎兵縱橫的場面,如雲鐵騎漫山遍野,真是激動人心……”
果然史彥超的表情馬上變化了,一張大臉上露出了殷|紅的血色。
李處耘看在眼裡,情知這廝根本就是個純武夫,就喜歡打仗,沒有任何原因!而且史彥超殺氣很重,什麼為兄弟復仇、揚許軍軍威都是狗|屁,他就是喜好嗜血殺|戮而已。
史彥超的熱血被人撩|起,當下便哼哼道:“朝廷不是要掃蕩西北?步軍慢得和烏|龜一般,那地方沒有騎兵可不成!”
“軍中騎兵大將不止一個。”李處耘淡淡道。
史彥超轉頭道:“還有誰?”
李處耘道:“多了,比如董遵誨。”
“哈哈……”史彥超冷不丁仰頭大笑,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好像這世上沒有比這更好笑的事。
李處耘卻一點笑意都沒有:“史將軍為何發笑?”
史彥超搖頭笑道:“黃口小兒,在老子面前和孫子一樣!”
李處耘微笑道:“當年漢朝,董去病不到二十歲就封狼居胥,英雄不在年高。史將軍不知董遵誨除了豹將軍的名號,還比作霍去病?”
史彥超再次大笑:“以後老子們不如叫他董去病好了!”
李處耘轉頭看他,卻只能仰著頭才能看到史彥超的臉,這廝個頭太高……這讓比史彥超地位高的人十分不舒服。
看著史彥超囂張的模樣,李處耘實在不想多言。但恰恰是這樣的一個滿手鮮血、得罪無數人的人……開口就大聲嚷嚷一個禁軍大將是孫子,竟能位居高位活到現在?想想似乎挺不容易的。
二人不再交談,反正都沒什麼中聽的話。他們看著校場上,一個個披堅執銳的方陣在移動,反覆操練著軍紀秩序。
“啪啪啪……”火銃聲從風中傳來,白煙夾雜在塵土中。一隊隊騎兵揮著刀槍,成佇列地迂迴奔騰。嚴明的軍紀、精良的裝備,許軍依靠這些東西取得一次又一次的勝利,滿朝文武一致主張加強許軍的優勢,為皇朝獲取更大的好處!
旁邊的史彥超再也不理李處耘,他便是坐在馬背上看看,也是津津有味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