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草原荒漠的奏章,到達了落花繽紛、亭臺翠柳的東京皇宮。
御案旁邊站著的人除了幾個內閣輔政,還有樞密院正副二使。大夥兒已經看過奏章了,此時正在等郭紹對著奏章細看。
他抬起頭來說道:“西邊的絲綢之路,我們走了上千年;而東海南海的茫茫海面,我們幾年前還幾乎一無所知。但朕覺得西邊商路比茫茫大海更加難走。”
樞密使王樸開口附和道:“人比所有蠻荒荊棘都危險。”
郭紹聽罷很有興趣地看向王樸:“王使君所言極是,而今的海上還沒什麼海盜,河西卻滿是蠢蠢欲動的盜賊。”
君臣二人口中說著商路,但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他們之所以如此關注這份奏章,是因為李彝殷的訊息。
郭紹沉吟片刻,對王樸說道:“安排兵曹司的人手,把折德扆說的訊息打探清楚。”
王樸作揖道:“老臣遵旨。”
郭紹起身站在牆上的地圖前,背對著大臣們,沉默了許久。
就在這時,樞密院副使魏仁浦的聲音道:“昨日有銀車透過宣德門,臣開啟箱子看了,一箱箱閃亮的白銀錢幣。現在內庫不太缺現錢了,臣以為著實只有出兵討伐才能真正解決西北的問題。”
文官們陸續附議。
郭紹一言不發,因為西北諸部似乎正在聯合在一起,試圖對抗大許朝廷……這是東京君臣都不能接受的事,朝廷攻滅夏州、苦心經營西部邊陲,決不能在此時前功盡棄!
郭紹也找不到放棄的理由,他現在有錢有兵。
“魏副使主張出兵,有何方略?”郭紹道。
魏仁浦轉頭看了一眼王樸,向上位抱拳道:“臣等商議,先徵西北,目標是收復甘州、涼州等地,打通向西域的道路,讓諸部徹底放棄與大許朝廷為敵的念頭。
同時,在西面戰事期間,於東面遼西走廊上建堡壘,準備收復營州的道路據點……與遼軍開戰需要大量戰馬和騎兵,若有堡壘,則可以補足一些騎兵不足。”
郭紹聽罷轉過身來,讚道:“此略甚好。在遼西建堡,也能吸引遼國的注意,減輕西北戰場的壓力……諸位都知道,只要咱們一用兵,總會有契丹人和稀泥。”
眾人聽罷笑出聲來。
王樸道:“陛下明鑑,兵曹司稟報,遼國已經開始在東北增兵了。”
郭紹站直身體,回顧左右,他的心中再次充滿了鬥志,一切回到了最好的狀態。他建立的王朝,一開始沒有燕山防線,敵軍從幽州一馬平川隨時威脅河北,經過幾次戰爭,北方安全得到保障;而這一回的戰爭過後,他相信處境又有改觀、自己的江山會更加穩固。
“西征用誰為主將?”郭紹問道。
一時間沒有人立刻舉薦,但人們聽到這句話,已明白皇帝決定西征的態度。
……
東京清晨,天剛矇矇亮,街巷之間還籠罩著白霧,一些店鋪已經開了,商人們正在取下拼鑲做大門的木板。
而此時的一條巷子裡,一個年輕文士被人從後門徑直扔到街上,摔得他呻|吟了一聲。一個彪悍大漢“呸”地向躺在地上的人唾了一口。
馬車上走下一個雙鬢鬍鬚白了大半的清癯老頭,老頭將一把錢放在彪悍大漢手裡。
彪悍大漢稀奇地拿起裡面的一枚白色圓幣,湊近了瞧,嘖嘖讚道:“鑄的字很清楚。”
“銀的。一圓值二百文,所有大錢莊和朝廷官府都認。”老頭淡淡說道,“我可以帶走他了麼?”
彪悍大漢數了一遍,點點頭。
老頭上前親手扶起趴在地上臉色蒼白頭髮蓬亂的年輕文士,上了馬車。片刻後馬車便從巷子裡離開了。
老頭看著沮喪的年輕文士:“李先生,在青樓裡沒有搬出李公的名頭嚇唬他們罷?”
年輕文士正是開國公李處耘的族弟李良士,他瞪眼道:“在下還沒那麼傻!就算說了,仲老先生覺得那些滿身銅臭的人會信?”
老頭仲離點頭道:“壞了國公的名聲,恐怕沒那麼輕巧了。”
李良士當下有模有樣地抱拳鞠躬道:“多謝仲先生再次相救。”
仲離淡淡道:“不謝,那些錢你是要還的。”
李良士皺眉道:“我便是想贏回來還仲先生,豈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