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紹道:“你們過門之後,我也沒和你說過幾句話。但總會留意到你,因為玉清和別的人不同。”
玉清伸手向臉上,又放下來。
郭紹看在眼裡,說話更輕,生怕嚇跑她了一樣。他輕言細語道:“這宮裡婦人上萬,長得好點的,長得沒那麼好的,都泯然眾人矣,唯有玉清最讓朕另眼相看。你本來就生得好,有點遺憾或許更加獨特,何況那遺憾本身就是捨己為人的難得品行所致……”
她終於又說話了:“陛下做了皇帝還和當年一樣,挺會說。”
郭紹:“……”
玉清又道:“我有自知之明。”
開口了就是好事。郭紹毫不沮喪,他心道:朝裡那些老油條老子都對付得了,還對付不了你這個完全沒經歷過人事的小娘?
郭紹問道:“二妹強要你來的罷?”
“嗯。”玉清痛快地應了一聲。
郭紹道:“二妹也是好心,她也是心疼你。”
他頓了頓又勸道:“罷了,咱們也不能讓二妹心裡難受。既然來了,你在這裡待著,明天朕就說你侍過寢。”
玉清道:“我不會欺騙二娘子。”
郭紹道:“你什麼也不說,她也不好意思刨根問底。來,陪朕下棋。”
玉清沒有拒絕,她也應該會下棋。一個生長在高門貴胄之家的小娘,平時沒什麼結交和事做,這些僅有的打發時間的東西肯定會。
二人便在一張几案前坐下來對弈。寧靜的旁晚,無人打攪的雅緻華貴宮廷,本身就是一處極為舒心的地方。玉清伸手放棋子時,郭紹瞧著她的手隨口道:“真美的手指。”
玉清立刻縮了回去。
郭紹又道:“我的意思是,這樣修長的手指,應該也會彈琴?”
紗巾裡只見一個眼睛,露出難以察覺的神情變化,她小聲道:“略知一二。”
郭紹微笑道:“缺了口的玉佩,還是玉。”
玉清話很少,不過漸漸地都會回應了。因為郭紹談了不少對弈上的路數,他發現自己居然連個二妹身邊的侍女都下不過!
郭紹一面應付敗局,一面觀察外面的光景。天色已經黯淡,一隊宮女正在把路邊的漢白玉燈臺裡的常夜燈點燃。她們躬身進來,也把這屋子裡銅燈架上的蠟燭點燃。
畢竟只是蠟燭,光線有限,離燈架稍遠便有些朦朧昏暗。郭紹察覺玉清的神色和語氣也自然從容多了,她一定是喜歡夜晚的人。
夜晚裡,很多細節都不會那麼清楚,會被掩蓋。但人們看不見的人,不會認為是虛無,而會自動地想象補充完整,而想象之物,總是更美。
郭紹瞧玉清時,也覺得紗巾裡的容顏半遮半掩清麗雅緻。玉清在朦朧的燈光下,又隔著紗巾,也悄悄觀察郭紹,不料正與郭紹的目光碰到一起!
她的神情一慌,立刻把目光閃開。就在這時,郭紹趁她心慌尷尬,忽然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陛下!”玉清嚇了一跳。
郭紹專注地盯著她的眼睛,沉聲道:“朕坐擁六宮,從天下選秀女,朕都覺得你好看,你躲什麼躲!”
玉清掙扎了一下,她或許身手還不錯,但力氣怎麼比得上郭紹那拉強弓的力量?
郭紹猛地抱住她,手臂從她後面、自腋下伸過來,按在了她的側胸上。玉清的身體在顫|抖,說不出話來,帶著恐慌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郭紹放開了拽她手腕的手,一把直接把她的帷帽紗巾扯掉了。“啊!”玉清失聲。
“讓朕看看,和氏璧上的瑕疵。”郭紹道,把手伸在了玉清的額頭上。忽然之間,她的眼睛閃爍著燭光,頓時眼淚湧了出來。
但郭紹還是沒有停下,輕輕撫開了她的頭髮。玉清渾身僵硬地挺在那裡。
郭紹拿手指在她的眼角傷疤上輕輕撫摸著:“本來是很美的,缺憾,卻是忠貞。”說罷埋下頭,親吻了她的左眼角。
玉清彷彿不是被親了一下眼角,而是把她最想掩蓋的隱|私之處讓郭紹親了。她忽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徑直把頭埋進了郭紹的懷裡,哭得非常厲害,彷彿一直也不會停。
郭紹不吭聲了,只是拿手掌在她肩膀上輕輕撫著。幽靜曲折的心,如同這迂迴複雜的迴廊,正因與世隔絕般地躲藏,所以無法開闊。
郭紹撥出一口氣,十分放鬆地坐在榻上,聽著女子的哭聲,感受著今日一個普通又寧靜的夜色。無論兩個皇后安排什麼人,他都不挑,正如一句話,茶只要熱的都不會太難喝,小娘只要是年輕的都不會太醜,覺得她不漂亮,只是缺少欣賞的眼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