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紹隨口問道:“你在宮裡住的習慣麼?”
蕭綽毫無敵意,用口音生澀的漢話答道:“挺好,白姨娘待我好,皇帝陛下也沒欺負我。”
郭紹微笑著點點頭,看著她身子挺結實,便道:“在遼國時,你會騎馬打獵麼,在這裡可能會比較無趣。”
蕭綽道:“會,不過我也喜歡像漢兒一般讀書寫字。”
這小娘的聲音還帶著稚氣,不過郭紹一琢磨,覺得她挺不簡單,從逮住她起,蕭綽便從未忤逆自己,說話也些許有討好之意……細心一想,確實只有這樣她才最安全。
郭紹又道:“蕭思溫與朕打過仗,在小娘子心裡,你爹是怎樣的人?”
蕭綽的頭微微一偏,眼珠子轉了一圈:“我爹會騎馬射箭,也會讀書寫字。他對漢兒很好,說中原王朝是大遼之外最了不起的國家。”
郭紹聽罷對蕭綽又高看了幾分,難道是這時代的人早熟?才十歲就懂事了,今後還了得?
他不動聲色地微笑道:“你爹懂得尊重對手,所以他是個有智慧的人。”
蕭綽又道:“爹還說皇帝陛下仁義,並不恨您。陛下若是把我還給我爹,他一定會感謝陛下,還會送很多牛羊財寶給陛下。”
郭紹笑了笑,指著蕭綽的腦袋道:“白夫人讓蕭娘子的頭髮留起來,朕不喜髡髮的頭式,蕭娘子雖是契丹人,不過入鄉隨俗罷。”
白氏屈膝道:“遵旨。”
蕭綽一臉無辜道:“為甚?”
旁邊的王忠忍不住說道:“陛下不喜髡髮,叫你打扮漂亮點好侍寢。”
“啊……”蕭綽幾乎要哭出來,“你們不放我回去了?”
王忠道:“蕭娘子是契丹貴族女子,好不容易抓住你。若是贖價太高,遼國捨不得,畢竟只是個小娘;可要是太低,官家富有四海,還看不起哩!”
郭紹看了王忠一眼,對蕭綽笑道:“把心收了,安心在東京待著罷。你的白姨娘,不也是被你爹搶走的,咱們禮尚往來不是很公平?”
……
李月姬最近很不舒坦,她宮裡的宦官宮女|幹活很不上心,都是應付了事,連她的衣服都洗不乾淨!
這天她路過牆邊,聽到後面有人在說話,便止住身邊的隨從,站在那裡聽。
一個聲音道:“咱們也夠倒黴,怎麼就來了賢妃宮裡?”
另一個宦官的聲音道:“一開始雜家還高興了一回,琢磨著賢妃雖是党項人,卻是三夫人之一,至少有名位。”
“唉,賢妃這名位,不知還能幾時?”
“一開戰就得廢掉,哪有叛賊家的娘子為三夫人的事兒?”
“真的要開戰?”
“聽內侍省的公公說,外廷天天都在說這事兒。說是党項與大許的敵國遼國勾結,蛇鼠兩端,要挾朝廷……”
李月姬聽罷吃了一驚,先是將信將疑,又想到這陣子的待遇驟變,頓時信了八分。她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隨從,這些人都沒吭聲。
她心裡七上八下,正待要走。
又聽那嚼舌頭的宦官道:“党項本就靠不住,當初朝廷要打幽州,便是怕党項在腹背與遼人勾結出事,這才聯姻穩住西北。這回遼國被打敗了,党項鐵定跑不了,又有一戰。”
“抓住了李彝殷,肯定得殺了。孟昶暴斃你聽說了麼……”
聽到那兩個奴婢居然說她的父親,李月姬十分生氣,但是轉念一想,上去罵一頓弄出動靜,反而尷尬。她遂悶悶不樂地回到寢宮。
李月姬有些失神地在椅子上坐下來,問經常在自己身邊貼身服侍的宮婦:“剛才那兩個說閒言碎語的宦官,所言屬實?”
宮婦屈膝道:“回賢妃娘娘,奴婢一介婦人,怎知國家大事?”
李月姬道:“宦官不也說得頭頭是道?”
宮婦道:“宦官不同,歸內侍省管。內侍省的宦官經常出入外廷,在朝堂內外聽的事多。奴婢這等婦人,快十年沒踏出宣佑門一步了。”
她遲疑片刻,又低聲道:“奴婢與娘娘主僕一場……若是那些宦官所言屬實,娘娘又不得寵,恐怕將來娘娘真的去萬福宮了。”
李月姬道:“萬福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