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孟昶又輸完了;並新增一千貫債務,向王禎富借的,因為賭坊知道他的身份不敢逼他還債、也不願意繼續借錢。他回府時已不名一文,並有外債加上利息一共二千六百餘貫。
一貫錢就是數百文,兩千多貫就算對於富貴之家也不算小數目。孟昶的公爵爵位不低,接近一年的俸祿也才這個數。
孟昶哭了,在花蕊夫人面前悔恨不已:“我連芙蓉的首飾衣服都輸掉了,我不是人!等緩過這陣氣來,我一定對芙蓉好。”
花蕊夫人聽罷真是百感交集,一方面,一個丈夫這般模樣,她真是太失望了;可另一面,孟昶那充滿了歉疚的情感是很誠意的……以前除了孟昶、從來沒人用心對她稍微好點,花蕊夫人心軟了。
孟昶不知所措,但花蕊夫人還很清醒,她立刻問道:“王禎富借錢給你,是有目的。他有什麼要求?”
孟昶道:“他讓我回來求芙蓉,讓你在郭都點檢跟前給他求情,只要保住官位,就歸還欠條、讓我不用還錢了。”
“這個條件我們做不到。”花蕊夫人很肯定地說道,“郭將軍不是蜀國皇帝,他不會拿吏治兒戲。王禎富丟官不僅是因為得罪人,他本身就是個貪官汙吏。”
孟昶愁眉苦臉道[一本讀] :“那怎麼還錢?”
花蕊夫人沉吟道:“按理可以不還,連賭坊的錢都可以賴賬,沒人敢為了點錢財強逼你。”
“唉……”孟昶無奈道。
花蕊夫人雙手握在一起,來回踱了幾步:“但是咱們不能欠王禎富這種人的錢,阿郎要遠離他,不然還會有麻煩。我去找京娘借,二千六百貫太多了,只能開口一千貫,先還了王禎富的錢。”
孟昶沒吭聲。
花蕊夫人看了他一眼,一臉傷感:“阿郎,我這樣做是為你好,王禎富一定不能結交……世上最難開口的就是借錢,很傷臉面;我幫你借錢,比把首飾衣服拿去當還難受。你能聽我一回話嗎?”
孟昶使勁點頭道:“我這回下定決心,絕不再去賭了。”
花蕊夫人嘆了一口氣,沉吟道:“我借了錢之後,不會給你,徑直叫魏忠拿去把借據換回來。可是……你不會再次找王禎富借錢吧?”
“不了!”孟昶咬牙道。
於是花蕊夫人叫宦官魏忠去約見京娘。
京娘果然還是很念舊的人,很快就來了。花蕊夫人收拾了一番,她只剩下舊衣服,渾身上下沒一件貴重的首飾;在鏡子裡看了一下自己的形象,哪裡還像一個貴婦的打扮,覺得臉面都沒了。作為婦人,她還是很有攀比心和虛榮心,這種有失臉面的事在她心裡和走|光一樣難受。
最難的還是開口說借錢,萬一被拒絕豈不更加沒臉?畢竟一千貫也不是小數。
“在家裡待著,我這都沒心思收拾自己。”花蕊夫人見到京娘寒暄道。
京娘完全不理會她的這句話,徑直說道:“夫人找我來,一定有什麼事,先說正事。”
“我想借一千貫錢,不知……”花蕊夫人輕咬著下嘴唇。
“沒問題。”京娘面無表情道,“不用借,我給你一千貫就是。”
花蕊夫人暗自嘆了一聲,情知京娘是看在以前自己富貴時資助她的份上,現在在透支那一點恩情了。她又小聲道:“我不想讓郭將軍知道,挺丟臉,還望京娘幫我保密。”
“這樣的話我不能在賬房裡支取,私下積蓄的錢財不夠,要先去一趟玉貞觀。”京娘道,“明日一早給夫人送過來,可否?”
花蕊夫人點頭道:“好,不用太著急。”
……次日一早花蕊夫人就沒找到孟昶。等魏忠去還錢回來,告訴她,孟昶又向王禎富借了兩千貫;一共是三千貫借據,不要利息,還了一千貫(京娘給的),還剩兩千貫債。
花蕊夫人一下子坐到椅子上,呆坐著說不出一句話來。
及至半夜,孟昶再次垂頭喪氣地回家。花蕊夫人臉上掩不住的生氣和傷心:“你怎麼變成這樣!昨天你說了什麼?阿郎,你知道我為了把你從泥坑裡拉出來,為了那一千貫臉都丟光了!見京娘時,我都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你倒好,輕輕巧巧又輸了兩千貫!你這樣做,咱們還怎麼過活?”
孟昶愣了愣,哭喪著臉道:“在宅子裡待著著實無趣,我本來只想去玩玩雙陸棋(類似飛行棋的規則),沒想著找王禎富借錢。雙陸棋輸贏很慢,玩得也小,就是消磨時間……”
“阿郎不是已經身無分文?”花蕊夫人皺眉道。
孟昶道:“翠兒還藏了一點私房錢,我讓她給我了。”
花蕊夫人聽罷,只覺得心都冷了一大截。人家一個宮女,攢點錢多不容易。
孟昶唉聲嘆氣道:“那雙陸棋我玩得熟,在宮裡就常玩,便贏了一點錢。可那點夠做什麼?想去找兩個娘子陪著喝點酒都不夠,便沒忍住拿著那些錢去押寶……一下子就沒了,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