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等事上吵吵嚷嚷毫無益處!”總算有個人出來說了句公道話。宰相李昊轉頭看時,原來是大將韓保正。
李昊一肚子惡氣想發作,但那樞密副使王昭遠老是抓住李昊個人的汙點攻訐,叫李昊感到很難纏……況且前蜀滅亡時修降表、家裡良田財物豐厚,這些都是事實,不好辯駁。正好有人出來圓場,李昊便順著臺階下了,硬生生把氣嚥進肚子裡。
他便趁機把矛頭從自己私人問題上移開,說道:“陛下今日朝會,應從大處著手,先商議好三件大事。其一,以何種姿態回應周朝派使節問罪;其二,認清蜀、周兩國強弱形勢;有了前二者的決斷,才能以此為憑據部署攻防之大略,便是其三……”
話還沒說完,伶牙俐齒的“臥龍”王昭遠當即便道:“這等事還有什麼好商議?陛下不以大蜀皇帝的姿態回應周朝,難道你要替周朝勸陛下放棄尊號,向中原稱臣?我就說李丞相很擅長修降表。”
龜兒子,又扯到降表上去了,李昊滿額的黑線。李昊怒道:“王昭遠,你不勸誡陛下明智應對,他日大蜀若陷,咱們誰也得不到好!不為大蜀朝廷著想,等到家破人亡、家財散盡,你能舒坦得了?”
“我家可沒有李丞相那樣金銀綢緞堆滿屋子。”王昭遠冷臉嘲意。
李昊惱道:“廟堂之上說得是國家大事,你不必揪住這等小節不放,大事倒是說出個子醜演卯來!”
王昭遠一臉淡定,向北面拜道:“陛下怎能放棄尊號?臣不贊成也!”
良久不語的皇帝孟昶,聽到尊號問題,也馬上點頭,十分讚賞王昭遠的態度。
王昭遠繼續道:“當下只需嚴兵拒敵,可密派使者聯絡北漢國、南唐國趁周朝攻蜀一起進攻周朝!”
李昊冷冷道:“南唐國早無鬥志,且不說了;北漢國要是會出兵,李重進、李繼勳起兵那會兒,北漢軍在何處?周軍內戰打到河東,北漢照樣按兵不動;現在卻要幫數千裡之外的蜀國?真是笑煞諸公!”
王昭遠道:“李重進等不過反賊,大蜀豈能與起兵謀反的地方叛將相提並論?我大蜀國被有漢中、有巴山、有劍門;東有巫山。崇山峻嶺、山川環繞,進可攻退可守。今形勢不利,便依山川層層防禦;中原動盪,則趁天時出川定鼎中原,陛下北面而王天下!”
孟昶聽王昭遠說得好,當下便開口問:“王副使以為,蜀軍能防禦周軍進攻?”
李昊忙道:“陛下,蜀山再險,(後)唐曾破之,不然哪來陛下之基業?不修武備,雖險而不能守。”
“陛下問你了嗎?”王昭遠冷冷目視李昊。見李昊搖頭嘆氣,卻不敢反駁,王昭遠便不再理會,說得興起,便向北面拜道:“陛下不該擔心守不守得住,而應憂慮何日才能定鼎中原!”
“哦?”孟昶挪了一下肥胖的身體,說道,“願聞其詳。”
王昭遠道:“興州守一兩月,漢中守半載;北面山川險惡,周軍定不能速破,利州守一年半載、劍州又守一年半載……北方要攻破大蜀要猴年馬月去了,他們支撐得起那麼久戰事麼?
陛下再想,(後)唐立國幾年,(後)晉幾年,(後)漢幾年,周朝到現在已經幾年了,再過一兩年,周朝是否存在尚不可知曉。他們攻打蜀國不會太久,也沒那麼多耐心。”
孟昶頻頻點頭:“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王昭遠道:“因此陛下不必放下尊貴之軀,與周朝低聲下氣,他要打,咱們奉陪便是!當今周朝,皇帝是個小孩兒,婦人當國,主弱臣強,大限不遠了;當年‘郭榮’在位文治武功南征北戰咄咄逼人,陛下尚且不怕,現在還怕一個小孩兒不成!”
孟昶頓時哼道:“我大蜀立國四十載,國泰民安。北方已歷經唐、晉、漢、週四朝也!周朝不過旋起旋滅的草寇,不過如此。”
眾人聽皇帝這麼說,紛紛拜道:“陛下英明。”
連李昊都不願意再忤逆皇帝了。李昊一面躬身而拜,一面尋思:那王昭遠雖然是個“錘子”(方言意指男性某器官),十分討人嫌,但這廝挺會揣摩|聖意,今天就抓住了皇帝的不想稱臣的心思。所以自己和他論對才一敗塗地。
李昊尋思之前韓保正為自己找下臺階,當下便道:“臣舉薦宣徽北院使韓保正為前營都部署,將援軍奔赴漢中,拒敵以保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