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培養人才的需要,除了戰訓學堂外,林縛這兩年陸續在崇州等地以雜學為基礎成立多所啟蒙學堂及專門學堂。
浙南戰事結束之後,林縛就計劃著從浙南地方選拔一批寒門讀書子弟帶回崇州去,送入新式學堂培養兩三年時間,再送到地方任為官員。
讀書識字對赤貧人家仍然是一項極沉重的負擔,所謂寒門讀書子弟,其實也是以中小地主及有田有產人家子弟為主。
長期的戰事,鄉紳豪族轉風使舵,是奢家控制地方要拉攏的物件;赤貧人家也沒有什麼好損失的;利益最損最嚴重的,恰恰是有些田產但又不足以保護自己的階層。
雖說提供與募軍一樣的待遇,但考慮到科舉出身在當世的深刻影響,林縛之前只預計從浙南招兩百人回崇州,倒沒有想到情況比他所想的要樂觀。
人數比預計增加了一倍還多,之前為這樁項撥給的費用就嚴重不足。如今淮東量入而出,多出兩百多人,一年就要多出近四千兩銀的費用,看上去不多,但也要從別處擠出來。
省得聽林夢得再訴苦,林縛便索性由內庫來補不足。
這樁事從側面也說明淮東軍在浙南一系列的軍事勝利以及諸多推行的新政甚得民心;淮東能最終將秦子檀逮住,也恰是因為淮東在浙南更得民心。
秦子檀在扈從的保護下,已經逃出淮東軍在楠溪源河谷的搜尋範圍,但是要翻越括蒼山才能逃回仙居或其他浙閩軍控制區域。秦子檀在扈從保護下,翻越橫亙在永嘉與台州之間的括蒼山時,給山民堵住。
秦子檀允諾山民護送他們回仙居必有千金厚賞,相比較之下,淮東軍給山民開出一名俘虜換一千銅元或三畝旱田的賞格就顯得很不夠看——誰能想到,秦子檀口才甚利,卻與兩名扈從給山民綁了送到淮東軍營裡來。
侍衛推門走進來稟報:“秦子檀押解進城了,帶過來嗎?”
“……”林縛正蹙眉考慮,宋佳起身說道,“我先下去了……”移步走到屏風之後。
林縛吩咐說道:“將人帶過來吧。”
胡致庸移坐到案側,擰過頭看向門口,等人將秦子檀帶上來。
奢家早年行棄陸走海之後,透過控制東海寇勢力,大肆侵襲江浙沿岸,秦子檀在這裡發揮了很大的作用。
崇州受東海寇侵襲,兩次遭受極慘重的損失,所以胡致庸對秦子檀絕無好感,是主張將秦子檀斬首了事的。但怎麼處置秦子檀,林縛一直沒有表態,其他人也不好說什麼。
大局為重,公仇、私仇都可以忽視不計;最終怎麼處置秦子檀,都要以淮東整體利益為先。
片刻之後,秦子檀就給帶了上來。
秦子檀蓬頭垢面、衣裳襤褸,斷了一臂,一隻空袖管子懸著,一瘸一拐、艱難的走到堂前,臉上的肉痛得一顫一顫的;想必是受到嚴重的腿傷,而楠溪源軍營在接收俘虜時,也沒有給他好的治療。
相比較江寧相見時,此時的秦子檀瘦得厲害,亂髮裡雜有白絲,細想來秦子檀今年還未滿三旬年紀。
秦子檀抬起頭,平靜的看著林縛,卻是不看坐在邊上的胡致庸。雖說樣貌狼籍,神色卻還從容,沒等林縛開口說話,他倒先開腔說道:“時也勢也,今日落在你手,是我秦子檀運所不濟,沒有什麼廢話好說,但求速死!”
“你求速死?”林縛淡淡一笑,說道,“你從括蒼山下來,到今天押解進甌海,有四天時間,你大可以求死,何必苦苦捱著?就為見面跟我說這句話?”
秦子檀張口待到再言,這時候宋佳輕嘆了一聲,從屏風後走出來。
秦子檀陡然間就像給抽掉所有的精氣神一樣,癱坐到地方,發出悲鳴似的一聲低語:“少夫人……我早該想到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