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前流民軍剛在那裡搶建了一座守灘營壘,駐有六七百兵力。
時間倉促,守灘營壘過於簡陋了些,以木柵牆為主,連壕溝都沒有挖。流民軍全神貫注盯著淮河上的渡船,沒有想到這邊會有武卒提前潛過岸潛伏下來,從背後接近,對他們發動突襲。
發動突襲的武卒人數雖少,才百十號人,但都是挑選的精銳、死士,藉著昏暗的天色,藉著流民軍出營壘奔守岸灘之際,發動突襲,搶佔營壘東北角的寨門。
流民軍一下子給打了個措手不及,混亂中也摸不清到底有多少人過來襲營,大火先從東北角的轅門柵牆燒起,火勢沿著岸灘往營壘內部蔓延,無數營帳給點燃,明晃晃的有如白晝。
林縛站在甲板上,能清楚的看到突襲武卒從東北角寨門往裡突衝,將流民軍的白灘營壘攪成一鍋爛粥,沸騰激揚、混亂一片。
“人數要是再多一些,說不定能一下子將白灘營寨給搶下來。”葛存雄說道。
“白灘的地形過於開闊了,”林縛說道,“渡淮軍沒有能力在登岸後就迅速展開,沒有調整,就無法泗陽寨發動攻勢。對劉庭州來說,登岸後奪得一處立足點更為重要。飛霞磯的地形有利於劉庭州登岸後壓制流民軍的反攻。就算飛霞磯登岸失利,白灘也不是一個好的備選地點……”
葛存雄微微揚眉,不得不承認林縛說得有理,渡淮軍畢竟不是江東左軍的精銳。
換作是江東左軍,自然第一優先選擇應是從白灘登岸,登岸後就沿白灘岸堤往東、往北展開,將過來反攻的流民軍打垮,緊接著就可以將兵鋒直指泗陽寨而去……
但是渡淮軍不是江東左軍,渡淮軍一萬四千多人,能戰之兵就三分之一。便是這三分之一的能戰之兵,相對流民軍裡的精銳,也沒有絕對的優勢,很難將戰鬥打得如此酣暢淋漓、不拖泥帶水。
切合實際的做法,就是搶佔飛霞磯,利用飛霞磯的有利地形,將反攻過來的流民軍打退,在北岸站穩腳後,才能去考慮攻打泗陽寨抑或繞過泗陽寨直接北進的問題。
流民軍在泗陽一帶的兵力就超過萬人,宿豫還有兩萬多兵馬,趕過來也很迅速。
白灘的地形不利防守,即使成功登岸,也很難在下一拔的反攻站穩腳。給反攻趕下水,就不能算渡淮成功。
相對說來,登岸作戰最危險的地方就是頂不住反攻給趕下水。
上萬人匆匆蜂擁上岸,人群是從密到散。前陣扛不住反攻的壓力,垮了往後退,後陣兵馬再多也使不上勁,只能退著後退。也肯定沒有機會從容登船逃走,更多的人會給擠下河淹死。
這也是自古今來,將領喜歡半渡而擊的原因,也常常有將數倍甚至數十倍之敵趕下水淹死的戰例發生。
林縛站在甲板上觀察北岸勢態,白灘的流民軍這時候也回過神來,開始組織兵力反動,要將偷襲的武卒從營壘裡趕出去,左右岸灘上的兵馬也迅速回援,眉頭微蹙的說道:“飛霞磯那邊還看不到有什麼動靜,想來是馬蘭頭親自在泗陽坐鎮。我們倒要加把勁,幫劉庭州將白灘營壘搶下來……”
“好,我親自帶隊上岸……”葛存雄說道。
“讓別人去吧,”林縛說道,“可沒有人來代你指揮水營!”
林縛、葛存雄率水營船隊也是直奔白灘而去,就是要在關鍵頭上迷惑住流民軍,將注意力都吸引到白灘去,掩蓋劉庭州率渡淮軍主力在飛霞磯登岸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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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陽寨沒有頂著淮河的北岸修築,離泗陽渡口有十一二里,倒是挨著泗水的西岸。由泗水入淮的水道是從西北往東南斜行,泗陽寨的方位應該是在飛霞磯的正北面。
泗陽渡口攔截南岸官兵登岸的主要陣地,流民軍控制淮泗以來,在這邊修築工事、營壘最為完備,相比較之外,飛霞磯、白灘更令人擔心。
馬蘭頭沒有留在泗陽寨,他帶著護隊,騎馬來到泗陽渡口的岸堤上,身穿鐵甲,裸出精壯的胳膊,護心鏡在昏昧的晨光裡閃著寒冷的光澤,雙眼炯炯有神的觀察著淮水上的一水一浪、一船一卒。
這天似乎亮得太慢了,官兵已經有大批的船隊逆流經過飛霞磯,直奔白灘而去,水面上還是黑壓壓的暗影,讓人看不真實渡淮船隊的虛實。
白灘那邊雖然已經打了起來,但是官兵潛渡還送多少兵馬過來,只要白灘守岸營壘不丟,馬蘭頭不相信官兵會從白灘登岸。
但是也難說,江東左軍初來淮安時,直插沭口,選擇的登岸地點,也出人意料。淮安傳出訊息說林縛與劉庭州不和,焉知這不是他們聯手迷惑這邊的奸計?
馬蘭頭心裡猶豫不決,但也耐著性子,不急著將留在泗陽寨的精兵去加強白灘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