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淮東將向淮陽放開鐵料供應,但需要從淮泗流民裡招募大量工匠,集中到山陽縣,打造兵甲、農具及其他鐵製工具甚至各種戰車供應淮陽。
淮東在物資供應上,在年底之前給淮泗防線預留了一百萬斤毛鐵料、三十萬斤精鐵料的供應,實際上,山陽縣就算從現在就大規模的招募工匠打造器械,也很難將這麼多的鐵料用完。
很顯然,淮東能讓淮陽鎮諸將掌握兵權不旁落,但不會讓淮陽鎮有割據淮泗的可能。不過一旦答應淮東的條件,在東胡人大軍捲來、淮陽鎮支撐不住之時,為了確保淮泗工輜營的家小在淮泗地區不受侵害,淮東也會出兵進入淮陽防線聯合作戰。
很顯然,紅襖軍好不容易從生死存亡線上的掙扎著維持下來,這時候絕大多數將領的心裡,已經沒有割據自立、稱王制霸的野心,不放棄兵權,也不過是擔心朝廷日後會出爾反爾、對他們清算罷了。
此外,依著這個計劃,淮陽鎮與淮泗工輜營將吸納六萬健勇,加上從流民裡招募工匠,算上家小,差不多能夠覆蓋超過三十萬人的人群。實際上,就將解決滯留淮泗地區大部分流民的生存問題,餘下十萬餘流民,或遷往他地或就地安置,壓力就減輕了許多。
當然,要做到這一步,使得淮東向淮泗地區的米糧輸入量,將從當前的每月四萬石驟然提高到六萬餘石。
要不是淮東每月能從海東地區運入近八萬石米糧,根本支撐不了這麼強度的消耗。
就淮陽鎮兵甲的補充,林縛也承諾除了山陽縣籌立的軍械工場所生產兵械主要供應淮陽鎮外,淮東在觀音灘及江門、鶴城的軍械工場,額外再每個月向淮陽鎮供應兩百套鎧甲、兩百張步甲用優質弓弩。
劉妙貞二十一日離開崇州北還淮陽,淮東這邊還是讓孫壯率一隊騎兵沿途護送,孫壯到淮陽後,還是聽從秦承祖的調遣。
林縛與劉妙貞這三天商議內容所形成的紀要,將由孫壯攜帶一份交給秦承祖。秦承祖將在這份紀要的基礎上,與淮陽鎮進行細節上的完善,再通令各部執行下去。
劉妙貞坐在車裡,穿著青銅面具,聽著轔轔車轍聲,透過紗簾,看著捍海道內側正有農人在收割的麥田,心情頗為複雜。
林縛說她兄長只有禍害天下的野心而無安民之心,她心裡不服氣,但數年來轉戰天下,越打越弱而中原腹地越打越亂、民眾大量因戰亂而死亡、而流離失所的事實又令她無法辯駁。越是到最後越是騎虎難下,便是她也忘掉當初起兵造反的意圖。
劉妙貞滿懷戒心而來,她倒是不怕林縛拘押她,但總是懷疑淮東算計深沉,不安好心。
淮東開口允諾如此充足的物資支援,她還能有什麼立場質疑淮東的居心?
對於絕大多數拿起削尖竹竿造反的流軍將卒來說,不過是為了能不餓死,而淮東是確確實實的允了一個安居樂業的諾。
劉妙貞這時候也能理解孫杆子為何放棄淮陽鎮輕車都尉的將位不當,而甘願在淮東軍當一個不甚重要的指揮參軍了。
孫杆子為報舊主之恩,能將身家性命拋棄,顯然不是功名利祿能收買的。淮東折服孫杆子的不是功名利祿,而是一個之前模糊也許在加入淮東才漸漸清楚的安居樂業、安民靖土的夢想。
連孫杆子都盡心效力淮東了,紅襖軍將領受到的影響只怕會很深怕吧?劉妙貞也不曉得要不要限制這種影響在軍中漫延下去。
她能想到這種影響也許是林縛故意為之,但淮東這種堂堂正正的謀算,令她無力抵擋;也許在決定東進的那一刻,就跳入淮東早就編好的樊籠再也掙扎不出來了吧?
過泗陽,李良率部到泗陽城外來迎接,顯然已經徹底放鬆了對淮東軍的戒備——劉妙貞也不說什麼,只想早一日返回淮陽,去做構築淮陽防線的事情。
劉妙貞二十三日秘密返回淮陽,派人正式通知在淮陽已滯留了十一日的劉庭州,紅襖軍從即日正式接受招安編為淮陽鎮軍,接受淮東軍司的節制,並同意江寧向淮陽、睢寧、宿豫派遣政事官以及從地方撿選胥吏主持民政。
劉庭州不曉得劉妙貞秘密前往崇州之事,持續兩個多月的招安談判能今日的結果,他極為滿意。
與江寧諸人一樣,劉庭州也不大認為東胡人能打透河淮防線、進逼淮河北岸的可能。在他看來,只要淮泗地區能安頓下來,還能得紅襖軍這麼一支精銳戰力為朝廷所用,中原亂局還是有從容收失的機會的。
劉庭州甚至想到將淮陽軍、陳韓三的徐州軍、顧嗣元的青州軍以及梁家在河中及平原的兵馬加上陶春率領退入清河的長淮軍,加起來,差不多有十八萬兵力,要是燕京能支撐更長的時間,將這麼多兵馬調了北上,將東胡人打去關外去、解燕京之圍,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細想想,劉庭州又曉得這不可能,淮東一定會扯後腿。
淮東假勤王之名而奔襲浙東,實際上是徹底燕京於絕境而解江寧之危局,甚至讓寧王有了在江寧登位的機會,所以江寧最後認可了淮東奔襲浙東的行為。而燕京之圍若解了,燕京諸人有機會絕不會輕饒了淮東的欺君之罪。
劉庭州也曉得淮東在招安紅襖軍時所發揮的作用,也許淮陽鎮從此更聽命於淮東而勝過江寧。陳韓三又霸佔著徐州不聽調不聽宣,青州軍大概也沒有幾個能打硬仗的兵卒,貌似在河淮一線佈下十八萬兵卒,後續得到兩淮鹽銀的補足,河淮一線的兵力還會持續擴張,但仍有不少的危機。
劉庭州在去江寧覆命的路上,就琢磨著是不是將肖魁安所部從沭陽調出來,加強淮陽西面的防線?但肖魁安所部畢竟屬於淮東軍司北軍編制,往西調就出了淮東軍司所轄,江寧會不會同意淮東軍司的防區繼續向東擴張抑或林縛會不會同意肖魁安所部就徹底脫離淮東軍司,但之後肖魁安所部的給養又如何解決?
劉庭州覺得這種種事情糾纏在一起,令人理不出頭緒來,叫人頭疼不已。